重回故鄉 (4) 尋人(小說)

過去的事忘記了就真的不見了? 還是大腦像電腦的記憶體，只要解密，都可以再找回來?

三十年前，賀芸答應嫁給比爾那天，她就決定把過去情感上的羈絆，完全封存。再怎麼說，就是回不去了。

而事實上，她在成為人妻不久就懷孕，然後接連生了兩個兒子。緊接而來忙碌的生活，她完全沒有餘暇去回顧過去。漸漸的，真的就忘記了。那些日子裡，她從來沒有回頭，從來沒有回去咀嚼年輕時的心，年輕時的那段美好的時光。

可是當她辦完喪事，處理完比爾的身後事宜，決定回台灣的那一刻開始，深鎖記憶的盒子，好像被敲開了一個縫隙，裡面深埋多年的記憶片段，又一點一點地流瀉出來，爬進賀芸的日常思緒中。

“蘇正文”這個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整整十年的時間，佔滿她的心的名字，又從記憶中跳了出來。

他還好嗎? 他後來怎樣了?

賀芸知道，只要在Google 上打上他的名字，就有可能馬上得到關於他的消息。上臉書，也許就能聯繫到他。

多少個夜晚，她坐在電腦前，鼓不起勇氣，打上那三個字。她不斷地自問，知道了又如何? 人生能重來嗎?

賀芸在完全不知蘇正文的現況下，回到了台北。並搬入租賃的公寓。

那晚，和高中同學聚餐。朱倪說，姑娘們，我們才五十五歲，人生想做的事，我們都還有許多時間去做，可別畫地自限。

大家都心有戚戚，為這句有智慧的話，狠狠的乾了三杯。

回到公寓，賀芸打開筆電，對自己說，與其每天被思緒困擾，不如來個一勞永逸。這個年紀了，不必這樣折磨自己。

她打入「蘇正文」三字，然後google搜尋，有幾條零星的報導，但都不符他的條件。她想，也許他沒那麼成功。然後她轉往臉書，一長列的名字出來，扣除有照片，明顯不可能的。她一個個點進去看，但也沒有一個近乎可能的。

她突然害怕起來。心裡祈禱著: 「老天，我要蘇正文還好好活著。我還想見他一面，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他說。」剛開始的興奮心情，轉變成一種悲傷和恐慌 ，對人事無常的悲傷，對世事難料的恐慌。

有些幸福，當時並不知道，要事過很久，全部失去以後，才慢慢領悟到那個幸福的滋味。

蘇是她的初戀，她暗戀他兩年，然後他們成為朋友。從國中到大學畢業。

念大學時，每一回，他寫信預告，將從新竹來台北看她。從接到信的那一天開始，她就開心地數著日子，開心的期盼。說再見後，背影還看得見，她就已經開始思念。愛戀令她癡狂，像一種疾病。

但他們不算是情侶，她和蘇甚至沒牽過手。

她突然想到，楊秀偉說過，她老公是清大畢業的。

她打電話給楊 :「嗨，妳老公是清大畢業的，可以請他幫我打聽一個人嗎?」

「沒問題啊，叫甚麼名字? 甚麼系? 哪一屆的? 」

2022-04-25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