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水電,小秋一竅不通,尤其是電線,那些線路不管怎麼接,彷彿和限時炸彈一樣麻煩。但小秋喜歡木工,撫摸兼具觸感與嗅覺的溫潤木頭,可以讓心情平和舒坦。高中上生活科技時,還幫幾個只重視學科的功利同學做了好些書架,精確地畫完設計圖後,小秋最愛用刨刀一片片刨去木料,彷彿可以藉此改造自己,刨去多餘。
小秋回了信給阿草,兩年多以來的第一封,終於不用再顧忌什麼了。有人說欺騙分成兩種,可以修復和無法修復的,小秋覺得情感也是。可以修復的情感,必須仰賴過去長久建立的信任關係,和阿草之間的就是,即便兩年多沒通信,也絕對不至於搖撼穩固如家人的情分。說來諷刺,反倒是真正的家人,就算出現在小秋眼前,也已經是完全沒有關係的陌生人,因為從未有過任何情感,連修復
都談不上。
為了安慰阿草,小秋信上說以前高中國文老師做了絕妙的比喻:大學生到處都是,像滿地爬的蟑螂;碩士生少一點,堪比夜晚的過街老鼠,而博士生無論如何,也不過成為野狗而已。老師這話的用意,當然不是消遣學位,而是告訴學生們得有真才實學,不然那些學歷根本人人唾手可拿。記得老師還幽默地酸自己,說老師和老鼠都是老字輩,而當老師,尤其教國文的,千萬不要把尊師重道掛在嘴上,教到讓人厭惡,避之惟恐不及。這麼說來,小秋自己不過近似生命力強韌的蟑螂而已,所以阿草也不需要太羨慕。
想到阿草,小秋嘆了一口氣,決定面對下一步。「走吧!不能辜負公關票。」兩人無視於場上的熱戰,繞去了右外野的角落,坐在母女身後的空位。
「哈囉!小朋友,我們又見面了,記得姐姐嗎?」正常冰熱絡地和小妹妹打招呼。
「記得,姐姐好。」旁邊的媽媽將眼光從手機茫然地移到正常冰臉上,然後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看來她還有辨識人的能力,不算太糟。
「這是妳的小熊嗎?」正常冰看著那隻掉毛又綻線的玩偶。
「她不叫小熊,她叫小花,是我的朋友。」
「哈囉!妳好,小花,今天的球賽好看嗎?」正常冰實在很進入狀況。
小女孩在小花的耳邊嘟噥了一陣子,說:「嗯!小花說不好看,都沒有全壘打。」
「哈!小花的朋友還記得滿貫全壘打幾分嗎?」
「四分啊!我記得。」小女孩很驕傲地比出四隻手指頭。
「好厲害!但是姐姐要告訴妳,在棒球比賽裡,全壘打並不是最重要的喔!」
「為什麼不重要?大家不是看到全壘打都很開心嗎?尤其是滿貫全壘打啊!」
「因為棒球有好多好多可能,好比學校的科目,妳最喜歡上什麼課?」
「美勞課!我最喜歡五顏六色的彩色筆了,上美勞課時好輕鬆,一點壓力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