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我們家的第二位天主教徒。多年前,媽媽在電視上看到關於主耶穌的福音,深受感動,就請家裡第一位受洗的三姊帶她上教堂。媽媽完成慕道班的訓練,很快就受洗了。
媽媽受洗,在家裡產生了信仰上的典範移轉效果。不久後,爸爸在臨終前受洗成為天主教徒。在辦完爸爸喪事後不久,我自己也在同一間天主堂受洗,我們的大姊隨後也在台北天母的天主堂受洗。
爸爸12年前在一場小車禍中被擦撞,八十多歲的老人家禁不起,隔夜就過世了。爸爸過世後,我每個週末從屏東北返桃園,陪媽媽渡過哀思的時光,也常常和哥哥姊姊們陪媽媽出去走走散心。爸爸百日紀念禮後,我開始為媽媽進行口述歷史的影音紀錄,持續了十個月,錄製了16集共18張DVD片,聽著媽媽侃侃而談從小到大的生命歷程:日據時期,媽媽出生在有十個小孩的新竹客家庄佃農家庭,四歲時因家裡窮困被賣到別人家當養女,在養父母家度過了長達14年的悲慘歲月,台灣光復後媽媽逃離養父母家到台北闖蕩,在遷台的大官員家幫傭而學得一口標準國語,嫁給擔任空軍軍官的爸爸後跟著他南北遷徙,最後在桃園空軍眷村定居下來。.
口述歷史一開始,媽媽談的最多的是我們兄弟姊妹一直沒搞清楚的媽媽這邊的家族網絡。在眷村長大的我們,很少聽到鄰居夥伴談到爺爺奶奶或伯伯叔叔姑姑阿姨舅舅,因為眷村裡的爸爸們幾乎都是隻身來台,眷村裡的媽媽很多也和先生一樣是孤身來台,像我們一樣有本省媽媽的孩子不多。鄰居小孩們的共同話語很少提及二等親以外的世界,自己竟然也就跟著忽略了媽媽這邊的親族網絡。
媽媽的口述歷史幫我們補強了親族網絡,讓我們的生命跟著豐富起來。
媽媽也談了很多我們兄弟姊妹的成長故事。大姊、二姊小時候搖扇子睡竹床,媽媽每天去河邊洗衣、提井水、搧煤球爐,燒水煮飯。排行老三的哥哥出生後家𥚃有了電扇、收音機和腳踏車,不用再搧扇子了。三姊出生後可以享受電鍋飯,家裡廚房邊也裝了抽水馬達,不用再費力提井水。我是幸運的老么,出生後瓦斯爐、電冰箱、洗衣機和電視機逐歩進入家庭生活中。
做為苦命的養女,媽媽沒有機會受正式教育。但他和爸爸在物質不豐的年代,堅持犧牲自己、全力栽培子女,而且男女平等。在民國五十年代,大多數家庭的小孩,特別是女孩子,受完初中教育就開始打工賺錢了,但我們家大姊和二姊初中和高中就到台北讀書,媽媽回憶當時每天清晨四點左右起床,升炭爐、煮稀飯當早餐、準備便當讓兩位姊姊趕六㸃鐘前的火車到台北上學,我自己在小時候也常常看到媽媽為張羅姊姊去台北念書的學費、生活費和交通費,不時得向鄰居開口借錢的景象。媽媽在口述歷史中回憶起我們五名子女在每一個階段的小小成就,眼神中充滿了辛苦打拼後得之不易的成就感和驕傲。民國62年,大姊從國立政治大學財稅系畢業,民國65年,二姊從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生物系畢業,那是媽媽這一生最感到驕傲的時刻。
媽媽回歸天鄉三年了,但留下了這些豐富的影音內容紀錄,感覺媽媽還是在我們身邊叮嚀著我們、陪伴著我們。
親愛的媽媽,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