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開始於 COVID 疫情下的一場芭蕾比賽,國中生金敏彩上場前看到前一位參賽者的優異表現,突然心生膽怯、決定放棄跳舞,敏彩的母親──前擊劍國手羅希度──同為運動員,對於女兒打退堂鼓的決定難以諒解。兩人一番爭執,氣呼呼的敏彩來到外婆家休養,儘管厭惡母親,卻也只能住進她的兒時房間。
因緣際會下,敏彩翻開房裡的舊日記,透過少女直來直往的字句,漸漸發現嚴苛、不通情理的母親曾經的純真樣貌,也引領觀眾回到亞洲金融風暴後至千禧年初期的韓國,那個受到重挫後嘗試重新站起的時代,也是屬於希度一行人閃耀的青春年華。
《二十五,二十一》劇名取材自搖滾樂團紫雨林(자우림)2013 年推出的同名歌曲,歌詞(註1.)以驀然回首的視角,感嘆二十出頭的自己是如何輕易地誤把當下擁有的情感視為永遠,道盡了對逝去青春的懷念與惆悵。因此光從名稱,便足以看出本劇註定走向哀傷之定調。
然而,前半劇情中描繪得活靈活現的清純愛情、高校友誼和熱血運動橋段,依舊帶來滿滿正能量,再加上女主角羅希度精力充沛、如小太陽般的個性塑造,讓周遭角色與螢幕前觀眾皆被她的元氣所沾染,不知不覺便全心投入她那段笑中帶淚、達成一點小目標便彷彿擁有全世界的青春記憶,而忘了人終得走向疲憊又受社會拘束的中年。
本劇刻劃的年少片段有多細膩感動,其中穿插的現實就有多令人唏噓。因此也出現了編劇開宗明義拋出希度女兒和男主角白易辰不同姓的資訊,網友卻仍費盡心力尋找兩人修成正果的蛛絲馬跡;或前面十五集獲得高度追捧,當最終邁向其實你我皆心知肚明卻仍難以接受的離別時,卻掀起粉絲倒戈、罵聲連連等觀眾過度投入,無法抽離的情形。這也是除了劇集本身,值得額外探討的特殊狀況。
「當你努力時,也會讓我想努力」──擊劍心路歷程與非典型愛情的交織共生
《二十五,二十一》女主角羅希度為影劇作品中少見的「擊劍選手」,此設定並非背景陪襯,而是做為推動戲劇事件的重要元素,佔據的篇幅甚至比愛情主線還多。這也使本劇在浪漫類型之外,更添了運動類型的熱血勵志。
當敏彩打開母親日記,第一句便是:「每到星期六,我就會去見他……」咬著吐司的年輕希度隨之從家門奔出,興沖沖跑到太梁高中體育館,此時的她並非急著見愛慕的男生一面,而是為了一窺心目中的目標和對手──國際大賽金牌得主高宥琳──練習擊劍的英姿。
在尚未遇見愛情、還沒結交知心好友,與母親關係冰冷疏離的年紀,擊劍是希度唯一熟悉並且能展現主動性的事情。若以劇情中段的 1999 年慶州亞運(註2)金牌戰作為分水嶺,會發現前七集故事線其實是緊貼著希度的「擊劍成長史」進行的──原本念的高中擊劍社因亞洲金融風暴而關閉,因此她想方設法轉學到高宥琳所在的太梁高中,央求名教練梁燦美收自己為徒,拼命練習增進實力,以黑馬之姿錄取國家代表隊釋出的名額,並在大小賽事中努力往上爬,最終於亞運盛會中達到「成為高宥琳的對手」之夢想。
至於男主角──家道中落的貴公子白易辰──雖然在第一集中就和希度以典型的「歡喜冤家」模式相遇,卻一直未開展出確立的感情線,反倒是擔任守護希度、為她加油的角色。當她因訓練感到挫折,或被宥琳不友善的態度傷到時,是易辰加強了她的信心;而家庭因金融風暴支離破碎、獨自繭居於陋室又求職不順的鬱悶易辰,則受到希度的天真燦爛鼓舞,重新拾回快樂的能力。
兩人一直是在一段距離之外、默默陪伴彼此成長的關係,比起將人扣在身邊,他們更傾向鬆手讓對方放膽地飛。編劇也謹守著這樣的原則與美感──當希度擊劍技巧有所突破、準備挑戰國家代表賽的前一天,易辰便因躲債主而連夜帶著弟弟避風頭;當希度在國家隊中急速進步,一路往亞運比賽邁進時,易辰僅在鄉下與其電話聯繫;待她即將站上夢想的舞台前,才以記者的身分重新登場,站在既不全然客觀報導、又不過分情感投入的微妙之處,見證她的閃耀光芒。
直到亞運金牌戰和伴隨的判決爭議告一段落之前,兩人都未談到「愛」。這是編劇將角色獨立的成長曲線放在甜蜜相處之前的堅持,也是《二十五,二十一》描繪的非典型愛情敘事讓人耳目一新的原因。
「我的夢想是成為妳的對手」──擊劍路上的女性情誼
相較於希度和易辰各自的事業無法與感情相輔相成、甚至會互相阻礙,同為擊劍選手,希度和宥琳之間的情誼則是順著工作狀態起伏,兩人擁有相同的目標,在前進之路上既是彼此的勁敵、也是最好的慰藉。
一開始,觀眾跟著希度視角憧憬著宥琳,也因實際接近她後受到的輕視、戒備態度而夢碎。伴隨劇情漸漸開展,我們才發現原來兩人間從來就不只是「希度嚮往宥琳」這樣單向的關係。原來宥琳幼年剛開始比賽時,便以掛蛋的成績慘敗給希度,信心受創之餘萌生更努力練習、之後扳回一城的決心,沒想到早慧的希度後來因為家裡變故而停滯許久,此間宥琳實力大幅超車,直接登頂成為為國奪牌的全民寵兒。多年間兩人再無交手,於擊劍圈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表面上,看似是宥琳的優異表現激勵著希度向前,但其實希度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是成就宥琳的動力;儘管不在身邊,兩人一直將對方視為最大的對手,這份能量是雙向流通的。
所以當希度初來乍到太梁高中,原本遙望的假想敵突然化作實體出現在眼前時,內向沉穩的宥琳才會慌了陣腳──兒時慘敗的恐懼混雜著背負國民期待的壓力,化為一句句鋒利的惡言,刺向希度的同時也是為了自我保衛。
而且,編劇似乎不甘心讓她們的糾纏只停留在擊劍場上的你來我往,更加了一條「互為網友」的支線。希度和宥琳以「拉德37」和「糯米糕」之暱稱在網路論壇上當了三年網友,為了更坦率地坦露心事(也為了宥琳的運動明星身分),兩人約好不在言談間透露任何年紀、性別及身家資訊。當希度因為原本學校擊劍社倒閉而苦惱時,是糯米糕鼓勵她「前往夢想中的她所在的世界吧」,等於宥琳不知不覺中不知不覺中將希度拉向了自己;而當宥琳因為家中欠佳的經濟狀況而自責、憂心時,則是拉德 37 每每在寂寞的夜晚給予宥琳安慰。
運動員之間的經歷和默契,是無需靠語言說明的──無論是因訓練受的傷、場上決勝瞬間「誰快誰慢」的體感,或在落敗後支持者翻臉如翻書般冷嘲熱諷帶來的傷害⋯⋯。所以互為網友這個設定,除了用錯認/揭露身分等情節增添戲劇張力,更可以帶領只能旁觀、無法親身參與的觀眾,深入選手內心世界。
而當觀眾充分理解兩人互相成就彼此、又渴望打敗對方的心路歷程後,便可漸漸將文字通訊這條元素抽離。劇情後段,宥琳因家中變故急需用錢而選擇歸化俄羅斯,一夕之間,全民寵愛的擊劍甜心變為人人喊打的賣國賊,該年亞運上大眾寄予「不能輸」的焦點,瞬間轉移到希度身上。剛開始宥琳還時常用 email 向希度分享日常生活與訓練的大小事,後來卻意識到自己已為不同隊伍效力,對「朋友」透露太多訓練和身體狀況的細節,就是告訴「對手」自己的弱點與情報,極可能增加對方獲勝的機會,於是便漸漸斷了聯繫。
在私交和競技之間,兩人心有靈犀地優先維護了後者──端出自己最好的狀態,用百分百的實力成為最強勁的對手,就是對彼此友誼最佳的證明。
所以當馬德里金牌戰結束的那剎,兩人憋了滿肚子的委屈和歉疚無從發洩,摘下面罩後,千言萬語只融匯成一句:「我們究竟有多辛苦,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啊。」話語伴隨潰堤淚水迸出──那一刻,一路旁觀的我們,也終於懂了運動員的風光與血汗背後,無法言說的一切。
「擊劍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距離」──多種距離的意涵分析
貫穿全劇的擊劍,不僅是推動戲劇事件的關鍵,更是編劇用來具象化人生中種種距離之意象──年紀的差距、物理的距離、心裡的距離乃至不同行業間需保持的距離,若說《二十五,二十一》是齣講述「在拿捏人與人距離的過程中,逐漸領會成長」的電視劇,也不為過。
首先是年齡的差距。1998 年夏天,十八歲希度初遇二十二歲易辰時,並不知曉他的年紀,而直接以「平語」和全名稱呼對方(註3),即使爾後驚覺兩人相差四歲,依然訂下像同歲朋友般相處的默契。那時的易辰還是個在漫畫店打工、騎著腳踏車穿梭鄉里送晨報的翩翩少年,和希度及太梁高中一群好友的差距並不大。
然而,易辰避完風頭回到首爾打拼並成功面試成為記者,邁入職場忙碌於工作的他,與希度的年齡差便逐漸體現出來了──亞運結束後,希度和宥琳因記者會爭議被禁賽數月,照編劇邏輯而言該是暫時放下擊劍、開始鋪陳希度易辰愛情線的段落。但此時的希度,看著像大人一樣談論公事、應酬加班的易辰,對比還在蒐集麵包附贈的卡通貼紙的自己,突然深深體認到兩人間的距離,再加上易辰把自己當孩子戲弄的種種玩笑,更讓她心生埋怨、進而主動疏遠易辰。
直到網友約見面那天,希度誤以為易辰就是糯米糕,才認清煩躁與糾結乃是因為自己向來將兩人關係置放在同條基準線,但易辰人生卻先行開始改變、並大幅前進,進而產生落後的不甘。
「一切都豁然開朗了,我並不是在嫉妒你,而是氣自己沒有資格配得上你。」希度自我反省,並大膽對易辰告白,卻沒想到正是因為這份「配不上對方」的心意,導致兩人最後走向歧路。
再來是易辰一直放在心上、前輩給予的記者職業守則──「不可近,不可遠」。記者與報導對象之間不能太親密、又不能太疏離的關係,是本劇編排上的重點情節。
希度的媽媽申在京當上主播前,曾是體育線記者,因抖出梁燦美教練以低價購買學生家長車輛造成收賄罪名的情報,導致她被逐出國家代表隊,兩人友情隨之破裂;新上任主播工作時,為了證明自身能力並排解外界對職場女性之偏見,甚至鐵了心留守電視台播送事故快報,而缺席丈夫的喪禮。
由申在京的經歷,可以整理出新聞工作的兩大職業傷害:「辜負親友」以及「賠上私生活」。
毅然決然走上新聞之途的易辰,也註定重蹈希度媽媽的覆轍。雖然申在京和梁燦美分別皆因切身之痛警告過易辰,務必小心工作和私情的衝突,但面對宥琳歸化的消息,為避免其他記者以更偏激的方式爆料,他還是選擇當率先奉上獨家報導的壞人,此舉深深傷害了希度與太梁幫好友的心。
此後,為防止相似狀況落在希度身上,易辰主動申請轉調至社會線,以斷絕自己和希度在愛情以外的「報導者-報導對象」關係,卻沒想到出於不想辜負愛人做的決定,反而成為兩人分開的導火線,不僅辜負了自己、也賠上了感情。社會線工作比預想中忙碌許多,常常需要犧牲與希度的相處時光,不斷的錯過、等待和失望,一定程度地損耗了兩人感情。雪上加霜的是,易辰事業上升期剛好遭遇九一一事件,臨時被外派駐守紐約,讓他們倆除了時間,更產生空間之隔閡。
「母親為了工作缺席父親喪禮」一直是希度的心靈創傷,害怕與易辰的未來再次遇到同樣心碎的狀況,她選擇自保而提出分手──從認為「大人世界的煩惱與我無關」、在亞洲金融風暴低迷社會氛圍下依舊積極陽光的天真少女,到會預想往後艱辛、並提早收手以避免受傷的世故女子;從凡事皆用肉身碰撞,到懂得讓思量與判斷先行,這是希度的改變與成長。但成熟之路上,必定伴隨著痛楚與眼淚。
至於白易辰,對於他的種種選擇,筆者在觀賞時常感到不解──原本就讀工學院的他,並非一直嚮往成為記者,容易共感的個性,也使他在報導社會慘案時屢屢被哀傷情緒沾染,無法順暢切換公與私。這樣的易辰,究竟為何對工作如此執著,甚至執著到願意犧牲和希度的愛情以及太梁幫的友誼?
因父親企業倒閉、背負巨大債務逃亡,易辰不得不退學,四處求職卻屢屢碰壁:面試貿易公司,因「高中學歷」而被瞧不起;面試飯店清潔員,「念過延世大學」卻成為一個「做不了基層工作」的扣分經歷。在找不到自身定位時,是新聞台的破格錄取結束他不斷逃避和自卑的日子。所以他拼命工作,不僅為了改善家中經濟,更為了報答這份難能可貴的機會並證明自己。
在見證希度亞運賽的優異表現時,易辰也體認到自己必須變得更優秀才能跟上希度的腳步。所以當兩人分隔兩地、陷入感情危機時,易辰才沒辦法割捨工作、挪出心思給希度,畢竟若是為了愛情犧牲事業表現,就算兩人成功挺了過去,可能也會在他的自尊心中埋下陰影吧。
最後是物理和心理距離的探討。故事尾段,編劇用「希度-易辰」和「宥琳-智雄」這兩對情侶的狀況,辯證了人與人間「物理距離」和「心理距離」之關聯。
宥琳決定背負罵名歸化他國時,她對與智雄的感情並不樂觀。在那個還沒有視訊、網路不興盛的時代,她不願在千里之外以關係之名束縛著見不到面的愛人,甚至說出「我們都不要給彼此承諾」的類分手言論。
然而智雄卻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得知宥琳要歸化便立刻找了打工,想多存點錢才能每年飛過去幾趟,並說道:「距離變遠心就會跟著變遠嗎?你已經做好和我漸行漸遠的準備了,我卻決定不和你漸行漸遠。」宥琳口頭上表示不想要智雄為了自己而活,但在機場道別的最後時刻,依舊被他的專情和忠心給打動。
面對遠距離,雖然兩人都感到未知和不安,至少願意嘗試、並且各退一步──宥琳放下自己的悲觀和逞強,智雄選擇不配合宥琳的提議而堅守愛情──反而造成互補效果,這是他們最終能克服困難長跑多年的原因。
而希度和易辰則是相反的狀況。在宥琳出國、希度獨自訓練、易辰忙碌於工作的那段「穩定交往期」,相較於宥琳智雄身處異地卻心繫彼此,男友明明住在鄰里卻難以見到面這件事,讓希度寂寞不已。但因為物理距離近,反而暫時掩蓋了心理距離在增加的事實。直到九一一事件爆發,易辰被外派,失去面對面親暱帶來的撫慰,兩人相處的問題就逐漸浮上檯面了。
易辰因自己的報導讓宥琳變成眾矢之的時,曾因為深感愧疚而跪在每日返家必經的隧道口痛哭。希度及時出現,給予他安慰也鄭重地告訴他:「你的一切我都要分擔,悲傷、愉悅、幸福、挫折,全都分擔。如果你不依賴我,我會很孤單。」
這句話很好地點出了他們價值觀的最大差異──在感情中,希度是需要伴侶向自己坦承所有情緒和心神狀況的類型,不論好、壞,藉由陪伴對方走過低潮及困難,她才能獲得兩人同舟共濟的實感;而易辰則是「報喜不報憂」派,只想呈現給伴侶好的面向,不想讓對方被自己的負面情緒連累。但易辰的心理素質卻又沒強韌到能完美切換愛人前的笑臉和私底下的悲傷,導致希度在電話那頭接收到的只是「你並不開心,但我卻不知道你為何不開心」這等模糊的感受,獲得的愧疚大於愛,兩人又不坦率把話講開,感情便逐漸冷卻。
希度易辰在愛情裡並沒有像宥琳智雄一樣各退一步、改變自己的習性與認知,這是造成他們分開的主要原因,但愛一個人不也正是愛他原本的模樣嗎?如果對方為自己改變,會不會就不愛了呢?編劇讓希度易辰的戀情因為非常普遍又容易代入的理由而終結,令人惋惜之餘,也引起一波反彈聲浪。
結局爭議:過分寫實還是人設崩塌?
在探討為何一大派觀眾對《二十五,二十一》結局感到不滿之前,不妨先跳脫劇情本身,思考「電視劇的作用」是什麼?
對許多人而言,「追劇」或許是在疲憊的日常中可以稍微喘口氣、放鬆心思的片刻,他們期望透過戲劇暫時忘記現實的辛苦,而非讓戲劇不斷提醒自己人生多艱難。《二十五,二十一》於疫情期間問世,雖然有歌詞暗示悲傷結局等種種線索,但宣傳打的仍是主角走出金融風暴困頓的勵志成長劇,不免讓一大部分觀眾抱持錯誤期待;再加上希度前半段如少女漫畫主角般天真、清純又有衝勁,後半段卻突然意識到現實並被現實擊垮,全劇調性未統一,也造成了觀感上的斷裂。
再來就劇情編排而言,時序的分配也是一大問題。編劇花了整整十二集才講完 1998 年 7 月至 2000 年新年,共一年半的故事,最後四集卻要處理希度易辰從 2000 年初交往到 2002 年初分手、2009 年電台上視訊連線,還有太梁幫各自的人生後續,難免顯得匆促。很多觀眾抱怨希度最後一集「人設崩塌」,筆者倒不覺得角色被寫壞,人的個性和信念本就會隨時間改變,只是和前段細細鋪陳的曖昧、為彼此加油與相戀比起來,本劇沒有用足夠的篇幅呈現希度後期膠著、疲憊乃至心碎的過程。
最後是「開放式結局」的利弊。從用日記回溯的敘事手法和今昔對比的差異,皆可看出本劇想強調「青春雖短暫,卻帶給長長人生力量」之概念,甚至可以說主幹劇情都是以少女希度視角看過去、帶有希度濾鏡的版本。而為了讓焦點更聚集於那段時日留下的影響,編劇選擇將不相干的人士模糊處理,例如眾人最關心的老公。
筆者能理解此設計之美意,無奈執行得不甚精巧──中年段落刻意挖空老公的存在,有種吊人胃口的刻意;孩子的爸未曾出現,卻安插種種希度「留念過去」的細節(如命名為「二十五,二十一」的工作室、房間遺留的海邊合照),也使較真型觀眾難以接受,進而產生希度「心中還有易辰」、「這對先生不公平」等質疑。
在必須做出今昔兩線的大前提之下,解方可能是別太指涉性地帶到現任老公,讓開放性結局更加開放;或者著重敏彩部分,減少中年希度戲份,以模糊形象保留想像空間;甚至最後當希度找到遺落日記並返回意義重大的隧道,在腦內重演、修正當年分手情境時,都能做成少女希度魔幻的一念之間──閃現往後二十年情境,預料到自己將會後悔、走上截然不同人生──進而能收回脫口而出的氣話,保留轉圜餘地、做出不同選擇。
「那年夏天,是屬於我們的」──回首過往,肯認當下
《二十五,二十一》調性驟轉的收尾方式,或許讓它錯失了在 COVID 疫情肆虐當下,藉由回顧亞洲金融風暴慘況「以昔慰今」之目標,但不可否認的是,劇中關於青春時期情感的描繪──無論親情、友情、愛情──皆深刻動人,又不落俗套。不僅主角,幾位女性配角的刻畫更是精彩立體,舉凡嚴肅冷面但心懷愧疚的希度媽媽申在京、行為粗魯但在必要時刻又細膩體貼的梁燦美教練,甚至只負責輕鬆橋段的班長昇琬媽媽(也是易辰房東)都有她展現帥氣的名場面。
第十二集中,社團學妹睿知因無法再享受擊劍而果斷放棄,與此同時,全校第一名的昇琬則因頂撞體罰的訓導主任又不願屈服認錯,而決定退學、付出重考一年的代價。這兩者交叉剪輯便是提醒著我們,在持續行走的道路上選擇停下腳步、轉換路線並非懦弱可恥,相反的,丟下一路走來的里程數,甚至比繼續邁步更需要勇氣。
或許這才是《二十五,二十一》真正的題眼──它不宣揚圓滿和初戀在一起、成功實踐年少夢想目標的童話,而是給那些沒能成為理想中大人的人們,一次回首過往的不成熟、並肯認由這些不成熟所構成的自己的機會。
正如白易辰被問到轉行當記者的感想時說的:「沒過著夢想中的生活不代表人生就是失敗的,過著夢想中的生活也不代表人生就是成功的,我現在只想做好手上的工作,這就是我目前的夢想。」
能在海邊恣意大喊青春的夏天終會消逝,無論對過往抱有遺憾與否,只要用心感受當下,每一刻都是最好的時辰。
全文劇照來源:tvN官網
註釋:
- 歌詞來源
- 慶洲亞運為劇情所虛構,真實世界中的韓國曾主辦三屆亞運會,分別為 1986 年首爾(當時中譯名為漢城)、2002 年釜山、2014 年仁川
- 韓國社會中年紀小的對年紀大的/資歷淺的對資歷深的需要使用「敬語」,並在名字後方加「哥哥/姊姊/前輩」等尊稱,在非同歲朋友之間,唯有極其親近、或雙方協議好的狀況下能改用「平語」交談;劇中可以看到宥琳、昇琬和智雄對易辰都是用敬語,只有希度使用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