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布大交換:看得見與看不見的世界交流

2022/05/21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哥倫布大交換」一詞源自於歷史學家克羅斯比(Alfred W. Crosby)於1972年出版的著作。在那個年代,以生態的觀點研究世界史還很冷門,因此這本書經歷了一些波折,才終於有出版社願意出版。可以想見,一開始學界對於他的觀點並不特別注意,但這本書卻沒有被埋沒,還在30年後修訂再版。
30周年版英文書封
由美國名史學家麥克尼爾為30周年版撰寫的前言可知,「哥倫布大交換」的概念在1990年代已經被寫入美洲與世界史的教科書,以至於這個書名已成為一個不需要特別解釋的專有名詞,許多學人即使沒有讀過這本書,也都能理解、應用這個名詞和概念。
這裡所說的「哥倫布」,就是那位「發現新大陸」的哥倫布。而本書的副標題:1492年以後的生物影響和文化衝擊(Biological and Cultural Consequences of 1492)點出其探討的主要為生物和文化的交流後的結果。
不過1492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了?
這是歐洲史(就影響所及,也許說是世界史亦無不可)上一個很重要的年份,一個新時代即將開啟。
歐洲經歷漫長的黑暗年代──中世紀,14世紀終於文藝復興,政治、文化都再次蓬勃發展。大約一個世紀後,歐洲人儲備了相當的能量,準備重返古羅馬的榮耀(那個年代歐洲人一直存在的理想)。1492年初,西班牙人將最後的摩爾人(伊斯蘭教徒)政權驅逐出境,完成國土收復。對於歐洲人而言,這是相當於中國人驅逐韃虜的大業。
位於格拉納達山丘上的摩爾人宏偉宮殿──阿爾罕布拉宮
也是在這一年,文藝復興重要發展據點佛羅倫斯的主要藝術贊助人──麥第奇家族的大家長羅倫佐(Lorenzo di Piero de' Medici)過世,這象徵著佛羅倫斯黃金時代的結束。不過歐洲緊接著步入的,是影響全世界的「大航海時代」。哥倫布聞名世界,歷史課本絕對不會忽略的創舉,也發生在這一年──他登陸了美洲大陸(雖然當時的他以為自己到達的是遠東的印度)。
接下來歐洲強國紛至沓來,設立殖民地,掠取美洲的人力物力資源,供應殖民母國之所需,也用於國際貿易,換取其他物資,也賺取暴利。這是大家或多或少都聽過學過的,而克羅斯比特別提出的是過往較少人注意到麼面向,即兩個原本沒有交集的地域,在人員往來後對生態系以及兩地甚至全球文化的影響。
出過遠門的人應該都能夠體會,食物通常是最難排解的鄉愁。出門探索世界的歐洲船員,帶了大量的本地動植物出門。除了供旅途中食用,也在殖民地種植/養殖。而這些外來物種花了點時間適應新環境,不過就如同現代所見的外來物種,一旦存活下來,常會變成強勢物種,加上歐洲人的刻意培養/栽種,也就影響了當地的原生生態及飲食文化。
不過在此同時,美洲的動植物也逆向的輸出,被歐洲人帶回母國,並散佈全球。
上面的網路圖片,列了幾項「交換」的動植物。其中原產於美洲的馬鈴薯、花生、玉米、可可、番茄,現在已是遠在東亞的我們很常見的食物。除此之外,還有一項值得一提的物產也來自美洲,這個對我們來說世界的另一端。
PS. 台灣的對蹠點(antipodes),也就是穿過地心會到達的地球另一端,就是南美洲。而且有一部份剛好是阿根廷的福爾摩沙省,正巧與台灣的另一個名稱Formosa相同。
台語有一句這樣的諺語:
時到時擔當,無米才煮番薯湯
這句話主要的意思是「到時候再說」、「隨機應變」,卻反映了「哥倫布大交換」影響範圍不僅限於美洲與歐洲(及非洲),亞洲只是因為距離的關係,加入交換的時間較晚,而且連台灣這個蕞爾小島也沒能置身事外。
沒有米就吃番薯,言下之意是雖然米才是我們的主食,但番薯也是足以果腹之物,而且取得相對容易。而番薯(甘藷、地瓜)就是上圖沒有畫的「出美洲」植物/食物之一。稱之為「番」薯,語言中為我們保留了它原是「外來」的痕跡,卻不影響它成為台灣人身分認同的象徵之一,因為它不僅與台灣本島的空拍外形類似,也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餵養了不少人。
因為地理和氣候的不同,對於歐洲人而言,拯救人民於饑荒,彌補糧食之不足的,則是馬鈴薯。這些塊根/塊莖營養豐富,又可以種植在小麥、稻米等歐亞原本主食無法種植之地,所以大大增加了可耕地的面積,因此提升了糧食的出產量,能夠養活更多人,數據也顯示全球人口在這之後有顯著增加。
時至五百多年後的今天,馬鈴薯製食品不僅是歐美人的主食之一,也是全球受歡迎的速食餐點(薯條、薯餅)。而在台灣,有些人可能更鍾愛地瓜薯條(不管是胡椒鹽派還是梅粉派),幾年前也風行過以地瓜為主食的養生/減肥法。兩者都已是世界性的食物。
歐美兩地除了動植物的傳播擴散與同化(當時歐洲與美洲的差異可是讓初代殖民者吃盡苦頭),這些比較明顯易見的改變,書中還特別提出,並用了不少篇幅討論肉眼無法直接看見的「病毒」。
食物的交換養活了眾多人口、牲口;病毒的交換卻讓大西洋兩岸死傷慘重。
美洲原住民面對騎乘著高大駿馬,又挾帶船堅炮利而來的歐洲人,難免屈居劣勢。然而,已有足以發展成帝國的組織與技術,還有地主的優勢,對付起來絕對也不是省油的燈。真正讓他們兵敗如山倒的是隨著歐洲人而來的「天花」。這個在1980年被世界衛生組織正式宣布已撲滅的病毒(首個於世上絕跡的人類傳染病),當時歐洲許多人小時候得過,所以已經免疫,但到了完全沒人有抗體的美洲,就演變成一場災難。許多地方被滅村,有些人還沒病死也沒力氣起來覓食,只能餓死。少數尚未得病的人為了生存也只能逃離,別無他法。而且不只平民,連王宮貴族也沒能幸免。權力真空以及人力(戰力)缺乏,讓歐洲人得以長驅直入,甚若入無人之境。
美洲是否提供了反方向的「回禮」,這點有爭議,書中也進行了討論。不過「梅毒」典型症狀在1492之前已存在於美洲,而未見於歐洲卻是事實。如果有興趣詳細的論述,推薦你也閱讀這本書。以下想分享的是在2022這個時候閱讀這本書的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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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並非刻意,我得到並閱讀此書時,剛好是這本書首次出版的50周年,也許生態和疾病的研究已有新的進展,讀來卻不覺得過時,反而心有戚戚焉。
在全球化的時代,「哥倫布大交換」持續進行著。雖然全世界大概已沒有兩個地方可以像1492年新舊世界相遇一樣有那麼大的差異和碰撞,世界各地的接觸與交流卻肯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實物(不論動植物或病毒)以外,當今更常交換的應屬資訊。資訊挾著背後的文化、觀念傳播,可能導致弱勢的文化逐漸消失,轉而接受強勢的文化。也有人能夠汲取外來的資訊與經驗,結合本身/在地的特色,發展出在地化的新變化,甚至再逆性輸出,揚名國際。這些大大小小的交換,正在持續形塑著世界的文化發展。
最令我感同身受的卻是病毒的章節。天花和梅毒曾困擾著第一次接觸者,於醫學發達的現代已不再棘手。然而,自2020年起,Covid-19新冠病毒全球擴散,在各地變種,透過人類的移動迅速交換,導致疫情在全球漫延、起伏,不知何時消停。面對著我們還沒有抗體和治癒方式的病毒,算是多少體驗了數百年前古人的恐懼與徬徨。
文末,希望這場世紀全球大疫情早日結束。如果你喜歡這篇文章,歡迎點讚拍手(每人都可以免費拍手五下喔)或贊助支持。每個小小的讚賞,都是對我的大大鼓勵!
雩樂
雩樂
喜歡旅遊嘗鮮,卻懶惰又膽小;熱愛生活嘗新,卻怕累又戀舊。在矛盾中透過親身遊歷和書籍閱覽,抒發對歷史與文化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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