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笛聲揚起,望向那吹著笛的身影恍惚於神智之間,我站在鏡面的一端,循著旋律的呼喚踏入漆黑又模糊的夢境湖畔。
那飄幻的音符成了一縷縷白煙散繞在晦暗的空間,凝聚成一條條沉睡的蛇影盤繞在湖面;在深幽之地裡沉著一具具既陌生又熟悉的形體,體現著我原始精神的投影,投出我內心深處各種面容的光影,譜出如誘惑般的音律喚醒生命裡真實與虛假的情境,讓邃暗的湖水倒映著試煉身心的謎語,等待著探詢它隱藏在沉默裡的底細。
遊蕩在肉體與星辰之間的魂體,在幽細如銀光絲線的牽引下,回到充滿瘴氣鬱結的水泥叢林,提著沉重的身軀,起身面對那日日夜夜考驗著人性的耽溺與空虛。
「你只是個工具,只是個順從集體滿足感官操弄的機器。」
笛聲蠱惑著思緒,讓虛與委蛇的言詞舞動本能反應,讓自我飄浮在別人口中的話語,各自散落在表象上種種扭曲的謬理,不停地在蒙昧中尋找臆測的道理,持續陷在競爭、自私與衰頹的精神世界裡,漸漸背離真實的自己。
悠揚的旋律催眠著我跟隨物質遊戲裡的規則骨化著思維,成為現實裡的羊群,套上冷硬的犄角,踏著如骷髏般僵硬又缺乏彈性的步伐役使著行動,奔向遠在高處的野心勃勃,倨傲在冰封的凍原中低視一切的服從。
披著羊皮偽裝成優雅的儒士,在觥籌交錯間你來我往的咬文嚼字,與時俱進的關心時事,裡頭卻不帶一絲真心實意,空洞的話語讓情感分裂對立,擺盪在野心與嫉俗之間,讓粗重的執迷,囚禁在浮華亂世裡的精神過敏,墮落著自己的呼吸。
謊言的氣味有時像新鮮的玫瑰,泛著如霧似紗的迷人香味,籠罩著嗅覺與視野,無視它的尖銳如何將自己刺的滿身是血。
我泅泳在醺幻的擬神話裡,飲下與血液相似的腥紅色液體,替我假裝振奮著生命,亢奮的神經歷經高潮迭起,感受到離我遠去的暖意正給予足夠的安心,感官處在一片純粹的歡樂與不受拘束的暢快裡。而真正的我卻被隔絕在外,看著我的身軀正由另一個模仿著生命活力與力量色彩的贗品模擬著自己。
鏡中的湖水成了血,我的痛苦在蔓延,陷在自己編織的自我欺騙———快樂是建立在不斷攀升的數字曲線,但心卻依舊冷漠如諱,看不見一絲通往真理的路軌。
套上太多無意義的虛偽,那乾裂粗糙的表面快要掩飾不了我脆弱的牆面,陷在罪惡的窠臼裡,嘗試清理情緒的殘骸屍體,乍聽下悠揚的旋律,卻是兜著我走向謊言的編曲,恨著別人的不真實也看見自己造假的證據。
我的精神如同一座空中閣樓,懸盪在混亂的氣流中,原本存在想像裡的美好歸屬,在情感漩渦裡割裂成一幅幅不完整的斷影,消匿在過度失序的焦慮裡。
世界逐漸晨昏蒙影,貪戀的飲下最後一口安慰劑,就是不願低頭面對自己的空虛,直到疲憊陣陣來襲,才肯放過自己,如同困在沙漏瓶裡,來來回回的虛擲生命。
午夜時分,笛聲再次揚起,若不嘗試清醒,內心將永遠隨著虛幻飄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