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聽】 #未來關我們什麼事? | 甚麼是未來學 | 未來作為一種典範 | John Urry的《未來是什麼?》

2022/06/03閱讀時間約 19 分鐘
從古代希臘神諭透過卡桑德拉的唇語呢喃,拉普拉士的命定世界中不斷進入地獄與天堂的命運,勞倫茲蝴蝶效應的意外震驚,到聖塔菲機構的碎形預言典範,人類的科學歷史伴隨著預測的欲望。
預測未來的任務,是社會革新的能動。社會學家John Urry說:「我們必須探究未來,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各式各樣的社會前景,必須融入各種社會機構、實踐和運動的分析,就算某個未來並不一定會出現。
今天我們就來讀Urry的《甚麼是未來?》,聊聊「未來」為甚麼這麼重要~
📌 #今天的內容有
▶未來學是甚麼
▶我讀未來學的那些日子
▶未來學是算命(?
▶作為未來學家的John Urry
▶「社會未來」的概念
▶讀Urry的《未來是什麼?》
▶未來是每一個人的事情
▶未來的歷史
▶三種未來思考的認識論
▶未來的複雜系統
▶六種預測未來的方法論
▶又能又不能的矛盾命題
▶未來不是一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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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整論述 ////
▓ #遇見未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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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能夠預測未來嗎?能有多準,範圍多廣呢?命運是否已是天注定,或是自由意志可以扭轉的?何時這些預測可以管用呢?甚至,時間真的存在嗎?我們每天收看記者會預測人數,也看氣象台發布的天氣預報;我們也相信占星、相信神明、相信算命。甚至,我們想要知道自己的命運,並且改變它(Halpern, 2000)。
知道未來,一直是人類意識前進的驅動,從古代神諭及神祕信仰,到相對論與量子力學,細述人類獨特的預測自身宿命的歷史,並鋪陳出整個思想領域所有知識的概觀。
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是阻礙人類進步的最大因素;而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則是知識邁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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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動社會學家John Urry很短促地,在2016年發表了他的最後一本社會學著作《未來是甚麼?》(What is the Future?),這位當代最睿智、活躍的社會學家,在思想地圖的終點,十分啟發性地以「未來」作為社會科學的起點,讓我這個讀未來學的人,感到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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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麼是未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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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的,20年前剛就讀淡江未來學研究所時,非常疑惑,「我究竟唸了什麼東西」。當時研究所剛成立,一切都在建制中,儘管淡江大學已經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在推動「未來學」(淡江的治理目標中,就有「未來化」)。但我每次每次都還是要花很多的時間跟所有的人解釋,「未來學在幹嘛」?這幾乎也是唸未來學的同學們的「困擾」,我們的「認同」(定義)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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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一些定義啦~未來學(Futures Studies)乃一以「未來」為核心概念所發展出來的整合性學科,其目的在於發展遠見(foresight)的社會知能,協助人們進行長期且多元的未來思考(Slaughter, 1996)。
但是總之,在很多情況下,我們還是不太確定「甚麼是未來學」。就連在讀博士班時,我的社會學老師還調侃地說,「這是亂七八糟學」。不過,這幾年在諸多學者與機構的推動下,「未來學」漸漸得以被看見,甚至,成為一種「必須」,面對未來之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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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未來學家的U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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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ry於劍橋大學獲得社會學博士學位,曾任蘭卡斯特大學社會學系主任、社會科學院院長,以及英國皇家文藝協會研究員、社會科學研究院院士等。在中文世界較著名的作品有《觀光客的凝視》(2002)與《消費場所》(1995),其他作品也很讚,像是《組織化資本主義的終結》(1987)、《符號與空間的經濟》(1994)、《全球複雜性》(2003)、《移動性》(2007)、《後石油社會》(2011)、《離岸外包》(2014)等20本書。可以看出他的研究興趣包含「地區主義」(regionalism)、「經濟與政治變遷」(economic and social change)、「消費與旅遊」(consumer and tourism services)、「流動性」(mobility)、「複雜理論」(complexity theory)等等。2003年至2015年間,他也是移動研究中心的主持人,在社會科學領域中,協助發展了「新移動性典範」(new mobilities paradigm)。
Scott Lash(2016)在一篇「John Urry – Sociologist of the Future」的文章中,將Urry稱呼做「未來的社會學家」。這篇紀念文章,在2016年Urry辭世時發表,Lash認為,從80年代開始,Urry就在各種論述中呈現社會學中「未來」(future)概念的重要性。Urry就是一名未來學家(futurologist)。
Urry的結構主義社會學(雖然我們都會稱其作流動),是一套包含著機制的社會結構,一方面決定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經驗,另一方面則推動著社會變遷,「啟動」了「社會未來」(social futures)。(Lash, 2016)
複數的社會未來,是Urry近年很喜愛使用的概念,他強調社會當代性中的極端性質,越來越多樣且快速的風險與希望,因此「未來就是現在」(the future is now)(Büscher, 2018)。「社會未來」,呼應著社會無時無刻都正在形塑的認識論,社會生活變革的本質就存在於當下,「社會未來」強調每日生活的系統性(systemness of the everyday),並且,我們也可以說未來是「社會性的」,因為它是多元行動者參與的結果。
有鑑於「未來」的重要性,Urry寫了這本最後的著作《未來是甚麼?》(What is the Fu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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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邁向未來的主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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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ry(2016)開宗明義,在前言寫到,未來是一種充滿相互衝突的社會糾葛,Edmund Burke說著世界的關係是由「活著的人、死去的人、將要出生的人」所構成,那些尚未出生人群們的利益,需要有「聲音」出來維護。這樣的概念開始體現在1987年《我們共同的未來》報告書中,並成為永續主義的基礎。
數十年來未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感覺結構(structure of feeling),而Urry後來致力地,就是企圖把「未來」變得更加主流化(mainstream and democratize)。這樣的「未來轉向」、「未來典範」,就像是Urry之前的「移動轉向」、「移動典範」,企圖構成一種鬆散的批判現實主義(a loose critical realism)(Tyfield, 2018)的觀點與實踐,或者說,與其他如後人類、設計思考、參與式、世界主義、烏托邦等不同思想流產生力量不一的協力與共鳴。社會科學正邁向的不是正確預測未來,而是以未來作為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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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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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未來學的誕生,大約起於40年代,且與君事與商業機構緊密相關,嚴格說起來,也不算坐落在社會科學中。後來未來研究發展出自己的何新著作(《第三波》、《成長的極限》、《後工業時代的來臨》等)、代表性人物(Toffler、Polark、Bell)、全球機構(WFS世界未來學會等)、領域刊物(Futurist、Journal of Futures Studies等),總之就是「領域浮現」。並且在90年代開始,未來學與未來學家正式成為某種前瞻工作的代表。
未來學發展的「偏門」路徑,一方面正是它的另類性,另方面卻也是它的弱勢。那就是我研讀以來不斷被質疑的部分。不過,恰恰如此,Urry才在新興時代裡提倡,謀求將未來學「主流化」,不應該只是政府、機構、專機的事業,而是普遍進入到社會整體中來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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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種未來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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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ry引用了Wendell Bell提出三種未來論: 可能的未來(possible futures)、可見的未來(probable futures)、期待的未來(preferable futures)。人們最期待的未來可能就是最不可能出現的未來。至少可以說是,最被期待並不一定是最可能發生。這裡頭可能有非常複雜的關係與轉折,而這也是Urry在書籍中非常希望人人都能夠明白的未來素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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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種未來思考的方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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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ry從一大堆烏托邦故事、小說、電影來說明未來之於人類社會之重。甚至在我們的自然與社會科學發展中,本來就內含了各種烏托邦理念。從社會科學的角度來看Urry的討論,可以歸納為3種未來研究的方法論。
第一種理念是「未來是屬於個人的」,這種個人主義的方法,強調是個人關注於創造未來,這樣的方法詢問著「個人能做什麼、為什麼做」,個人主義方法廣泛被運用在社會科學模型中,其最小化了「社會關係」的作用,將個人看作是獨立自主的、充滿能動性的行動者,未來被某些代理人所實現。
第二種理念是「未來是共享的」,這種結構主義式的方法,強調世界是穩固的經濟與社會結構,他們關注機構、制度的作用,結構主義方法將未來看作是穩固並自我調控的結構發展及其結果,強調整個社會參與且創造了未來。
而第三種理念是「未來探索是一種社會複雜」,這種複雜理論構建的方法,複雜系統涉及的是研究系統構成要素之間的動態、幾乎不可以預測的相互關係,強調整體細查與創意系統性地湧現,其同時構連個人與共享的混雜脈絡,甚至有時候根本無法掌握這種未來的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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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複雜系統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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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ry從在90年代便相當強調複雜理論對社會科學思想上的介入與應用,世界是由互相依賴的大小系統組成,這不是單單「個人」或「結構」面向可以把握,而是包含著人與非人所建構的共同存在、偶然存在的「物質-社會系統」,這當然有點Latour的意味。於是,能夠保持複雜性觀點,認識多重的依存網絡,辨識與嘗試創新的可能性,就成為未來導向的一個核心技術。
不過,弔詭的是,我們幾乎還是無法精準預測,到底是什麼帶來系統的變化,我們面臨非線性、蝴蝶效應、自我組織、階層連鎖、臨界點等種種系統性質,出乎意料的後果,導致複雜理論觀點下的未來學必須要懂得一件事:我們從來不能只做一件事。
這個構想將關連到Urry整理出的6種未來學的預測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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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測未來的六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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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習未來學時,我們最常談到的方法論爭論是:預測是藝術還是技術?他是一種對於未來的感性表達,還是嚴格的科學推理。Urry分類出6種預測未來的研究方法。
第一種是「向歷史中的未來預測學習」,像是研究過去的新技術、新觀念成功發明與傳播的個案,不過「創新」之中其實包含著大量非線性的偶然事件的推動,這也是「成功的個案法」難以掌握未來的缺陷。
第二種是「研究失敗的未來預測」,與前述相反,這個「失敗的個案法」找尋原本以為會形成大量創新,但卻沒有按照預期發展的案例。例如「自拍棒」的發明,這個物品到非常晚近才因為智慧型手機(及其自拍)的普遍而重新被看重,改變了人類對自我形象的視角。
第三種是「反烏托邦式預測」,其以警示的方式提醒當代生活的人們,要朝向想要的未來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各種路徑依賴、鎖定、非預期後果都意味著反烏托邦未來是十分常見的結果。Urry舉了石油危機的「瘋狂麥斯」、嚴密監控的「阿爾發城」、複製人反撲的「銀翼殺手」、M型社會的「極樂世界」等電影主題為例。這樣的倫理學作用,有點類似「警告的未來學」。
第四種是「烏托邦式預測」,如同大家所熟知的Thomas More著作《烏托邦》,那是一個理想的社會模式。社會學家Zygmunt Bauman在《重返烏托邦》中認為,人類為擁有設想未來的能力,因而可以打破傳統與標準的限制,Bauman「烏托邦式預測」是歷史轉變的必要性條件,其激勵著人們去用不同的方式感受與應對現在(Aidnik & Jacobsen, 2019)。
第五種是「推理式預測」,例如Max Weber預測的理性官僚鐵籠、Émile Durkheim的分工社會與迷亂,都是針對現代性社會所提出的未來推理。推理式預測通常看起來比較「科學」,他們取得數據與資料後,以序列的方式往後推演,以獲得「遠見」(foresight)。可是其實這樣的科學推理方式,時常失準,各要素之間可能出現巨大的非線性變革。這樣就足以引起社會發展觀點的逆轉、中斷、臨界。
最後一種,是「未來情境預測」,即情境建構(scenario)。情境建構法在未來學領域中最常被使用,幾乎每一篇研究,都有情境建構的企圖,其在詳盡的資料上,運用想像力與邏輯力,深刻地描述(甚至是一種未來的「厚描」),具體把要發生事件的過程書寫出來,以確保情境在選定的時間實現。通常我們會有二元、三元或四元的情境描會,來把握「最想」到「最不想」的未來實現。
其實我原本對未來學中運用大量「科幻文本」有點抗拒,不過,從Urry或是Latour的「未來學」觀點來看,技術物作為一種社會物質,共同具有行動者的能動,似乎就較能解釋「科幻」的關鍵性。強烈建議未來學理論裡可以談談ANT。
另一蠻有趣的一件事是,也挺符合當前的未來學領域發展現況,Urry認為某些「未來學研究方法」已經商業化,可以出售、購買、流通,已經形成了一個「美好未來」的商業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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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矛盾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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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rry深知「預測未來」是一個矛盾的命題,但為了管理與制定政策,我們就必須探究未來,除此之外別無選擇。毫無疑問的,對於政府、公司、生態環境等範疇,預測未來非常重要,預測本身就是一種介入與行動的力量,但同時卻包含著風險性與不確定性,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對於無知、未知才有辦法辨識,且投入各種社會機構、實踐和社會運動,乃至於個人微小的生活革命。這些就是Urry的「社會未來」思想。
或許那個我們想要的未來根本不會出現,或難以出現,所以究竟未來關我們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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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關我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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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uel Scheffler(2018)在哲學書《未來關我甚麼事》中,反對「時代本位主義」,即他並不認為是因為時間上前後順序所構成的道德關係,而我們絕更加應該從事甚麼行動。真正觸動我們「關心未來」的,是一種「操心」(care),而操心的理由則是「愛與利益」,對人類整的愛,與延續相關的利益。
這個愛產生了一種「互惠」(reciprocity)關係:未來的人們依賴我們而存在,而我們則依賴未來的人們實現價值的真正存在。Scheffler提供了我們操心與珍視(valuing)的理由,使我們有一個哲學基礎,去care未來,無時無刻可以意識到未來與我之間有著依存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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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不是一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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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自己的課程,社會未來、社會設計、組織傳播、創新合作,其實都想包含這種未來意識、未來素養。通過未來思考策略遠見的行動,培養學習者成為未來化行動的種子,藉由充滿遠見和行動的未來素養,提升多樣未來發展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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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不連續性、不穩定性的未來常態,「未來」就是那個可以誘發公民社會的動能的終極詞彙,將會是創造社會變革的重要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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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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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alpern, P. (2000). The Pursuit of Destiny a History of Prediction.
2. Lash, S.(2016). John Urry – Sociologist of the Future.
3. Büscher, M. (2018). Social futures. In Mobilities and Complexities (pp. 185-196). London: Routledge.
4. Urry, J. (2016). What is the Future?. John Wiley & Sons.
5. Tyfield, D.(2018). Review: John Urry, ‘What is the Future?’
6. Slaughter, R. (1996). Futures Concepts. In R. Slaughter (Ed.), The Knowledge Base of Future Studies. Vol. 1, Foundations (Vols. 1–Book, Section, p. 87). Melbourne, Au: Futures Study Centre.
7. Scheffler, S. (2018). Why worry about future generation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8. Aidnik, M., & Jacobsen, M. H. (2019). The U-turn of utopia–Utopia, socialism and modernity in Zygmunt Bauman’s social thought. Irish Journal of Sociology, 27(1),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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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潔
李長潔
偽學術文化研究平台粉專創辦人、創新傳播與數據智慧實驗室執行長、淡江大學未來學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世新大學口語傳播學系兼任助理教授,也是虛擬甜點店日和點心的老闆。期盼做一個頑固的情境主義者,嚮往情境主義式日常生活實踐革命。 偽學術網站: https://www.facebook.com/Pseu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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