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故事的人——宮部美幸《三島屋奇異百物語》與曉劇場《之間》

2022/06/16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是為了趕在藝FUN券過期之前,趕快上兩廳院逛逛看有沒有有興趣的。然後就看到這齣〈之間〉。一齣改編自宮部美幸「三島屋奇異百物語」系列的劇作。高中時,有一陣子很愛宮部美幸,尤其是百物語,雖沒有全部讀過,但依稀記得是因為百物語而讓我認識宮部美幸,跟他的小說。所以其實是衝著這個而去的。
文學改編的劇場、或是影視,本來就會有些取捨,因此在研究者的眼中,這是不一樣的文本,即便他的故事是一樣的。但是,在觀看的過程中,不免去核對原著跟眼前的舞台有什麼異同?戲劇強調百物語「怪談」的元素,提取鬼怪的成分,而使的劇作中被詭譎的氛圍給壓抑;而對於阿近為何會到三島屋?導演也以當代的背景作了蠻大幅度的改編(從血案,變成瘟疫),但也因為這個改編,讓這齣戲的醒世意味被提升,尤其在防疫團隊確診的消息出來之後。那對於病毒的恐慌、懼怕,以及疫情洪峰度過以後一改恐慌的一派輕鬆,以及而後對行動者的訕笑、奚落等等。
哇,這樣的循環不斷重演著...
...還是談談戲劇與原著好了。
這個黑白之間,是阿近聽故事的地方;戲劇中,阿近聽故事的原因是,他看的到。他看的到那些,三島屋老闆所能看到的那些,介於人與神之間的東西。所以阿近必須扛起這個責任。由此可見,這齣戲「怪談」的基調。所以戲劇中的阿近,常常表現畏懼、驚駭的神情。但事實上,原著並非如此,原著的阿近會在黑白之間聽故事,很純粹是一個巧合──一個偶然的失約,使阿近有機會聽到客人的故事,而主人知道以後,覺得有搞頭,於是,原本是下圍棋的黑白之間,變成了聽故事的黑白之間。人們會到這裡,把心中埋藏的秘密給釋放,於是那些在心中作祟的,也在言說與聆聽之間,得到釋放與療癒。戲劇的這個改編,讓聽故事的阿近就真的只是聽故事,而失去了小說中,那個為了與自己不相干的人事物而椎心的憐憫與哀嘆。這是我覺得很可惜的地方。
但是,這樣的改編,卻讓以之命名的「之間」有了多重的意涵:它同時是聽故事的「黑白之間」,是以話語搭建人與人「之間」的橋樑,是連結人與神鬼「之間」的空間,更是善與惡「之間」;換言之,這個之間建構出了一個模糊的多重空間,讓一切的界線在這裡被抹去。好似在說個鬼故事,但其實所說的是人的罪惡;是在說人的罪惡,但又何謂罪惡?而這些被稱之為「怪談」的,也不過是為惡之人心底,「正直」的呼喚與譴責。所以透過言說,這些罪惡不再被隱埋,因而使善有進入的空間。
這其實是和解的過程啊。聽故事的阿近,其實不只是聽故事,他是宛若在等著這些來說故事的人,向他傾訴心中的幽暗,使他們不再被過去給綑綁。
這也是我喜歡這齣戲、或說這部小說的原因。
觀眾在傳統的和風樂音中進場,而此時,聽故事的阿近,宛若裝著故事的空間、以及那空間中帶著故事的人,都已經就位。阿近準備聽故事,空間中的人準備突破這個人與人之間、人與神之間的界線;而此時,屬於觀眾與舞台的界線也正在拉扯、在有與無的之間,在觀看與被觀看之間。
直到開演的那刻,我們,都成為聽故事的人。
曉劇場《之間》,演於艋舺萬座曉劇場,2022.6.12
寫於2022.6.12凌晨
修訂並發布於2022.6.16晚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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