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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投稿|時代記憶的虛實光影:從《天橋上的魔術師》⼀窺魔幻寫實劇的現在與未來

更新於 2021/07/09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文/陳品融
「故事並不全然是記憶,記憶比較像是易碎品或某種該被依戀的東西,但故事不是。故事是黏⼟,是從記憶不在的地⽅長出來的,故事聽完⼀個就該換下⼀個,⽽且故事會決定說故事的⼈怎麼說他們。記憶只要注意貯存的形式就⾏了,它們不需要被說出來。只有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變身為故事才值得⼀說。」

──吳明益《天橋上的魔術師》
2011 年,吳明益以 1961 年至 1992 年存在於台北西區的中華商場為背景,創作出集結⼗個短篇⼩說的故事集《天橋上的魔術師》,書中以魔幻寫實⼿法勾勒出作者⼼中虛實交錯的童年光影,帶領讀者⼀窺在時光隙縫中重⽣的中華商場。
本書⾃出版隔年起,便數度有影視產業公司向吳明益商談改編的可能性,直至 2016 年底,才由公共電視取得原著⼩說電視改作授權,於 2018 年以 1 億 5000 萬元預算徵求製作團隊。最終,本劇由導演楊雅喆出⾯執導,耗資 8000 萬元復刻中華商場場景,並加入⼤量美術特效,將吳明益筆下迷幻⽽恍惚的⽚刻搬至眾⼈眼前。《天橋上的魔術師》不僅創下最貴台劇的紀錄,更成為台灣⾸部「魔幻寫實電視劇」。
⾼品質的製作,使⼀群⽂學迷及中華商場⽼居民在開播前便引頸期盼。不過,本劇⾃ 2021 年 2 ⽉ 20 ⽇播出後,卻引來⼗分兩極的評價。當部分⼈⼤讚此劇的表現⼿法、故事主旨堪稱台劇巔峰時,戲中⽩⾊恐怖、性別議題等橋段卻引發政治⽴場不⼀者的批評,許多觀眾更留下「看不懂」、「隱喻太多」、「觀影⾨檻很⾼」的回應⽽紛紛棄劇。因此,本⽂希望能分別從「戲劇內容」與「敘事⼿法」切入,藉觀眾對《天橋上的魔術師》的回饋,分析⼈們對「魔幻寫實⽂學改編劇」的想像與接受度,並進⼀步探問它在台劇中的定位為何?它又是否能作為未來台劇發展的指標?
戲劇裡的時代記憶:回顧台灣⽂學改編劇起源與現況
在正式進入《天橋上的魔術師》的分析之前,⾸先先來淺談「⽂學改編劇」在台發展的起源與現況。⾃ 1980 年代起,因⿈春明的⼩說《兒⼦的⼤玩偶》改編電影極為賣座,掀起鄉⼟⼩說改編為電影的熱潮。幾⼗年間,這波熱潮也延燒至電視劇的範疇。1999 年,公視因播出徐志摩的愛情連續劇《⼈間四⽉天》,獲觀眾廣⼤迴響,在當時促成⼀波「⽂學熱」,公視遂搭上順風⾞,短短幾年間製播許多經典⽂學劇,如 2002 年改編⾃李喬長篇⼩說的《寒夜》、2003 年改編⾃⽩先勇長篇⼩說的《孽⼦》等。直到近幾年,⽂學改編劇仍是台劇中成績亮眼的⼀種類型,如 2015 年的《⼀把青》、2017 年的《花甲男孩轉⼤⼈》,及 2018 年的《你的孩⼦不是你的孩⼦》、《奇蹟的女兒》等。
相較於⼀般電視劇,⽂學改編劇更加扣合了鄉⼟及歷史的元素。2021 年 2 ⽉的《聯合⽂學》曾引⽤公視節⽬部經理於蓓華說過的⼀段話:
「影視作品可以多著眼於⽂學改編,但作為公共媒體,我們的確有多⼀分的責任做歷史與時代劇的作品。」
上述提及的幾部作品,確實都承載了這樣的社會⽂化意義。以《⼀把青》為例,該劇播出後,網路上許多網友也開始分享起長輩的故事。有的說起⾃⼰的爺爺也是軍⼈,當年跟著國民政府來台,再次回去,親⼈早已都不在了;也有⼈說起長輩⽣前⽼愛向他們談起逃難那段艱苦⽇⼦,當時不想聽,如今看完劇,才終於想好好理解這段歷史。⽽又以《奇蹟的女兒》為例,該劇的故事背景為 1970 年代的加⼯出⼜區,是許多年輕⼈的⽗母⼀輩所經歷的時代,正如我在觀看的過程中,⼀⽅⾯著迷於故事的⼈物、情節,⼀⽅⾯也著迷於那個我不曾親歷過的時光。
誠然,⽂學改編劇多以歷史為背景的特性,使得諸多⼩細節皆會被觀眾放⼤檢視,諸如角⾊口⾳、時代氛圍的營造,又或是劇情主旨是否與⼩說相呼應等。有時則牽涉到資⾦問題,導致還原度有其侷限。然⽽整體來看,台灣⽂學改編劇表現仍瑕不掩瑜,更是每年⾦鐘獎上的常勝軍。
文學改編劇的新風貌:《天橋上的魔術師》誕⽣
順應多年來台灣⽂學改編劇持續發展的浪潮,《天橋上的魔術師》以前所未有的姿態誕⽣。和過往同類型戲劇相比,其故事背景同樣是歷史中真實存在的年代與地景,然⽽故事本身卻沿襲⼩說,以似真似假、朦朧⽽魔幻的兒時記憶出發,主要並非訴諸「某代⼈的共同記憶」。加上各種魔幻特效,使中華商場更蒙上⼀層神秘、未曾⾒聞的⾊彩。此種魔幻寫實的說故事⽅式帶來正反不⼀的輿論,以下將試圖整理各⽅觀點,也帶領讀者反思⽂學改編劇的定位。
爭論⼀:實景打造出來後,故事有沒有還原「主流記憶」的義務?
相比原著⼩說,《天橋上的魔術師》劇中明顯可⾒導演加入真實社會事件的元素,如第五集〈⽂⿃〉刻畫唯⼀在書店⼤⽕中存活下的女兒,來影射「林宅⾎案」;第六集〈影⼦〉中,性別氣質較為陰柔的⼩八受同儕霸凌,倒臥廁所⽽死⼀段,則在影射「葉永鋕事件」。
此兩集⼀播出,即惹哭⼀⼤批觀眾,然⽽,在以上千位中華商場⽼居民組成的臉書社團「我愛中華商場」中,卻引爆了極為激烈的爭辯,以下節錄部分⾔論做為參考:
「⼀個 2000 年的悲劇(指葉永鋕事件),跟 1992 年就消失的中華商場有什麼關聯?」

「污衊篡改歷史,對我⽽⾔就是罪⼤惡極!」
再者,楊雅喆並非中華商場住民⼀事,也成為⽼居民們的攻擊點。楊雅喆在天下雜誌專訪影⽚中曾如此說:「當初為什麼會對這本書這麼感動,我可以跟你說不是中華商場,不是 80 年代,我對中華商場沒有感情,對我⽽⾔就是⼀個消費的地⽅。」專訪播出後,民眾將後半段擷取出來放上臉書社團,並回應:「這位對中華商場沒有感情的導演,的確消費了中華商場……。」總體⽽⾔,多數⼈的討論皆可歸於同⼀範疇:⼀個外⼈以魔幻寫實的名義,變出我(與多數⼈)記憶中不存在的事情,其實正在宣揚既定的政治⽴場,等同於消費了我的情感、我的兒時記憶。
在眾多論述中,不難可⾒這些居民們正以「時間」(曾活在 1961 年至 1992 年間)與「空間」(曾⽣活在中華商場此⼀場域)外加「情感連結」(我在此地留下多少美好回憶),在在聲明⾃⼰話語的正當性,並以社群內⾼度的排他性,彰顯「誰」才是有資格說中華商場故事的⼈、並定義「什麼故事」才是商場內的主流記憶。
於我⽽⾔,此種權⼒不對等的狀況⾃然是無可厚非,當「記憶」成為排他的利器,就難免出現許多⼈戲稱的「⼀個中華商場各⾃表述」的現象。然⽽⼀個極為重要的思考也由此浮現:被期待能重現時代與歷史的台灣⽂學改編劇,究竟有沒有「還原主流記憶」的義務?
回顧於蓓華上述所說的那段話,公共電視製作具有歷史意義的⽂學改編劇固然有其⽤意,⼀⽅⾯讓⼈回味,⼀⽅⾯也讓後輩能知「根」、能理解腳下的⼟地與長輩的⾎淚。然⽽當牽扯到歷史意義,便要進⼀步去問:這是誰的歷史?集體的主流記憶就是歷史嗎?在多數⽼居民眼中,中華商場是和樂融融、令⼈魂牽夢縈的故鄉,然⽽在「我愛中華商場」社團中,確實也有極少數的聲⾳,提到⾃⼰兒時曾有如劇中「警總上⾨查違禁品」的經驗,但這些⾔論多半很快被其他謾罵給淹沒。
若不談居民們的「主流記憶」,回頭來看原著作家吳明益那些「記憶聯合失憶、⽽變身為故事」的⽣活⽚段,以及結局所揭⽰的主旨:消失才是真正的存在,觀眾跟著魔術師⾛過⼀遭吳明益的童年,在真真假假中,藉此對中華商場產⽣了興趣、甚至以它的「消失」來緬懷它的「存在」,對於喜愛這齣劇的⼈⽽⾔,不正體現了它的時代意義了嗎?
因此,從更深的層次去探究《天橋上的魔術師》在⽂學改編劇中的意義與定位,觀眾值得進⼀步反思「戲劇是否需要絕對的歷史價值?」於我⽽⾔,這部戲正是在翻轉所謂歷史、時代意義存在的⽅式,它告訴我們:⼀部戲的價值不在它重現了某個時代發⽣的所有事、或重現了多數⼈的記憶。當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就像被施了魔法⼀般,變成⼀個全新的故事,這個故事可以是個⼈的,⽽若它也能夠引發集體對於某段消逝歲⽉的情感,甚至讓⼈也在腦中勾勒起那些記憶聯合了失憶的部分,或許它就稱得上是具有時代性的好故事。
爭論⼆:魔幻元素讓故事真真假假、敘事破碎,但電視劇⼀定得「一看即懂」嗎?
若撇除政治因素來看待這齣戲,仍有部分觀眾對於魔幻寫實的⼿法感到不以為然,甚至直指「敘事破碎」、「看不懂」。閱讀⼩說時,讀者能直接進入每篇獨⽴故事的情節中,⽽戲劇因抽取各篇元素形成規模較⼤的新故事,外加每週僅播放兩集、無法⼀氣呵成看完,導致前兩集播出三位⼩男孩初遇魔術師、⼩⿊⼈在天橋上跳舞、99 樓等劇情時,網路上已出現⼀波罵潮。以下也摘錄部分討論作為參考:
「塞了⼀堆⽣活細節然後完全不知道想表達什麼?」

「⼀下魔術師⼀下 99 樓,有⼈看得懂在演什麼嗎?」
若以台劇幾⼗年以來的發展進⼀步細究,會發現上述⾔論也是其來有⾃。從台灣電視萌芽初期的政治宣傳電視劇、之後發展的八點檔鄉⼟劇、直到近⼗幾年來的偶像劇,無論是基於政治或是商業考量,都有著極為關鍵的共通處:⼤眾化、通俗化。儘管是⽂學性、藝術性較⾼的⽂學改編劇,也多是在口⽩或對話中隱含深意,其劇情仍舊有著明確易懂的敘事主線。長年暴露在這樣的影視環境下,觀眾對電視劇早有了「⼀看便能引發共鳴」的既定印象,此時突然間迎來「打破敘事規則」、「看到結局才知深意」的《天橋上的魔術師》,因⽽感到不知所措。
這齣戲挑戰了過往電視劇常⾒的直⽩敘事⼿法,或許也在向觀眾們提問:電視劇有義務讓觀眾「⼀看即懂」嗎?在台劇發展越趨低迷的現代,真正能吸引觀眾的,依舊是⼤眾且通俗的內容與⼿法嗎?
上述的提問並非否定⼤眾與通俗的重要性,也並非使之與創新敘事⼿法勢不兩⽴。但《天橋上的魔術師》完結後,眾多好評似乎正暗喻著,突破既有的敘事框架是另⼀條有潛⼒的路。正如網路上也出現另⼀派⼈對「看不懂的⼈」提出回應:「我⼀直不懂⼤家想『看懂』什麼?」、「每樣東西都要有意義的話,就不叫奇幻故事了。」
也正如前⽂引述吳明益所說的:「故事會決定說故事的⼈怎麼說他們。」無論是帶點意識流的內容,或是魔幻絢麗的特效,何處真實、何處魔幻,都只是說故事的⽅式,意義⾃在裡頭,留待觀者細細體會,如此⽽已。
放眼未來:我們需要怎樣的⽂學改編劇?
幾⼗年來,台劇歷經了萌芽、巔峰、衰退,如今⾛向創新的道路,《天橋上的魔術師》正可謂是這波新浪潮的先鋒之⼀。在魔幻寫實電視劇出現的當代,觀眾也該進⼀步反思⽂學改編劇的未來,「要說什麼故事?」、「如何⽤創新⼿法把⼀個故事說好?」、「希望留給觀眾哪些關於⾃身定位或城市記憶的省思?」都遠比「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是否回應了某些⼈的記憶?」、「某個角⾊、某個物件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來得迫切與重要。
至於未來,我們想要看到的⽂學改編劇會是怎樣的風貌?魔幻寫實劇是否有前景呢?我的答案是肯定的。過去年代留下的影像與⽂獻因科技尚未發達⽽不好取得,距離產⽣美感,許多⼈因⽽會想藉電視劇⼀睹過往風采,沾染些懷舊氣息。如今科技發展越來越快速,未來⼈們想取得此時的資料或許並不難,⽂學改編劇的歷史與社會意義,或許不再限於它重現、讓⼈回味了某個時代,⽽是如何能夠在⼀個精彩的、可真實可虛構的故事裡,去體現那個時代⼈們⼼靈層⾯的精神與情懷,並與當代產⽣共鳴。⽽這,就留待給未來的魔術師們施展魔法了。
全文劇照提供:公共電視、myVideo
2021年春天,改編自吳明益同名小說的《天橋上的魔術師》在公視與 myVideo 播映,《釀電影》也沒在橋上缺席,從劇評、每週跟播到「點媽」孫淑媚的深度專訪,我們深入八〇年代的中華商場,看孩子們的斑駁童年、那個世代的中年青年們的徬徨與哀愁,一起到 99 樓去走一趟。《天橋上的魔術師》專題請往此
我們知道影癡如你,要的不只是「N 分鐘看完一部電影」。《釀電影》有最精心慢釀的深度電影專題,一解你挑剔的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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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牽涉到師長是否濫用職權的問題,但若放到女同志的女校敘事脈絡來看,《奧利薇亞》的突破性在於明白揭示女女間的愛慾流動;相較之下,二十年前的《穿制服的女孩》仍需以母愛作為遮掩──喪母的瑪努伊拉,從鐵血教育下唯一溫柔的老師班伯格身上獲得情感補償。可惜的是,《奧》片卻在結尾收回先前的開放態度。
彼爾對基督教的信仰是一直充滿懷疑的,他甚至告訴英格他不相信有神,因為他四處尋找神,最後只找到他自己。但他又不確定沒有神,因而懼怕被神處罰,這也是啓蒙運動以來,西方基督教世界中很多知識份子共有的疑惑和痛苦。
一切之所以懸宕虛無,在於內部的人已無法準確地向周遭提取意義,環繞的傢俱佈置和人為行跡,終究屬於過去紊亂的空景。公寓可以置換為某種困境,象徵著一個人的神智。寓所內發生的種種,其不可解或唯一解,是只能等待下個困境將其推翻。導演在人的失智狀態中窺見了一輪旋渦,旋渦底有無止無盡、生命之於自身建構的能耐與徒勞
他們以血洗共黨贏得掌權的合理性,在戰亂過後的和平年間,即使政府漸漸從爭奪江山的紛亂階段趨向保定江山的管理階段,尚武的風氣仍然雜處並依存。戰士緬懷血洗共黨、強姦共黨女人的日子,坐擁武力和暴力才是王法。政府官員向五戒青年團喊定軍心的口號是:「鎮壓共產黨!」能夠博得掌聲的言論則是:「我們甚至可以更殘忍。」
最後一場戲,李嘉欣與金城武終於逃離了黑夜,在中環迎接黎明。在電影院中的黑夜,即使觀看了角色幾個重覆等待、見面、別離的不同夜晚,對於片終時才看到日光的觀眾而言,那就好比只是一個無奇的夜晚,被斷裂的碎片宕拉得綿長無盡。在金錢社會裡的情愛,實質好比一個夜晚而已。就算殺手送去了幾條人命,都不及與愛人重逢重要
動畫版對愛情的詮釋,像是對於真人版提出的反詰,告訴我們:愛情之中,兩人是平等的。愛的本質是對等的支持,不是互相地寄生,恒夫與喬瑟在愛情中既相互依靠,給予彼此相同的力量,也各自獨立成長,喬瑟獲得奔跑的力量,不再只是擱淺的人魚。愛情裡不必剝離自我的存在,反之更確立自我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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