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了講談。首先講談是什麼?講談又與落語有什麼不一樣?
上述雜學散文引用摘要了書籍中的介紹,說明了兩者的不同;統合內文簡單說來,似乎可以解讀為:講談是「讀故事」,而落語則是「說故事」。有一說認為現今講談界的女性比例相較落語界的女性的所佔比例多上許多,正是因為「讀故事」比較不會受限性別;然而「說故事」需要一人分飾多角,在文本中男性角色壓倒性居多的情況下,或許天然不利於女性的演繹。
另外,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取向;我感覺講談比較偏重描述「人物紀事」,而落語比較偏向描述「事件始末」。
(C)神田伯山ティービィー・松之丞改め六代目神田伯山真打昇進襲名披露興行
故事略要
故事描述古時的戲劇世界裡,演員有分等級。固然用以評價演技天份,但要爬到最高的等級,還得有血統家系加身。中村仲藏就是一名沒有名貴血脈的草根演員。雖有天份,人也努力;卻終究沒辦法逾越雷池,令慣例為他破例。中間,仲藏遭受惡意對待,領到不受歡迎亦不討喜的角色;且就算想下功夫做變化深化人物,該角色也無處可安放。波折過後,仲藏找到角色的靈感;甚至利用小道具裝了假血袋在身上,令演技逼真——根據軼聞,是戲劇世界中第一次出現血袋道具。
如此耳目一新(驚世駭俗)的演繹,所有的觀眾皆忘了歡呼叫好。仲藏沒有察覺台下氣氛的變化,沒有察覺台下的寂靜是因為目不轉睛;只是冷汗直流地感覺他的孤注一擲,已經再三而竭,彷彿已經預見了他的舞台人生的終結。戲份結束後,落荒而逃,逃出劇場,不知道明天在哪裡。卻在街道上,聽見同樣從劇場出來的觀眾與人聊起剛剛的劇,聊起仲藏演的極好;不僅如此,仲藏的演技甚至顛覆了那個了無新意的銜接段落。
仲藏聽得淚滿襟。他的刻苦努力有了回報。回到家與妻子坦白事情經過,決定要跑完全程演到最終場。殊不知口碑口耳相傳,每場人愈來愈多,場場爆滿;最後,終於有觀眾掙脫了他極具壓迫感的演技,拍掌大喝一聲好!才終於撕裂安靜的觀眾席,傾洩出如雷的掌聲與興奮。
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
那句話說的是少讀水滸爭強好鬥,老讀三國老奸巨猾;反過來說,故事或許需要有如處方籤般地服務世人。最初的講談內容似乎多類似《三十六計》。而定位則是為上位者服務,令其可在公務閒暇之餘,聽聽故事轉換心情;緣而故事題材選擇則多飽含「提供軍事政略想法」的暗示。
不過到了現代,面對現代的觀眾,承襲藝名時,應該選讀怎麼樣的故事呢?——讀追求夢想的故事。讀面對體制窠臼掙扎的故事。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故事。讀,劇場的故事。
⋯⋯當仲藏心緒紊亂地回到家裡,輕聲告訴妻子自己本已要放棄戲途。妻子卻似乎早就看穿他的迷茫,看穿仲藏面對高不可攀卻仍持續踏出下一步的背影裡,濃縮著怎麼樣的壓力。便只因有一位觀客賞識他的演技就淚眼婆娑。只因明白這心路泥濘掙扎,每天都在想「什麼時候該放棄,」可是也每天將路走了下去。
妻子在旁邊看著,苦其所苦,為之心酸;或許希望他過得開心,可是不曉得要達成這個願望,到底是該支持他繼續行這荊棘之路,還是接他回到對仲藏來說貧乏無味的人生。然而,終究是望著仲藏一路走到這裡的人。妻子不知道他的演技與努力何時會在這注重血脈族譜的世界裡得到回報,仍然開口說: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後天。後天不行就大後天。你不是一直這樣走來的嗎?
仲藏擦乾淚水,靜靜地說,你說得對。有你在,還有那位觀客在看著我。我明天也會上台演譯我的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