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iful Boy

2022/08/12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Close your eyes, have no fear
閉上眼睛,不要怕
The monsters gone
怪物走了
Hes on the run and your mom’s here
牠已經跑掉了,媽媽就在這兒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美麗的、美麗的孩子
Before you go to sleep
在你入睡以前
Say a little prayer
做個祈禱
Every day in every way
不管那一天怎麼樣
Its getting better and better
事情總會漸入佳境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美麗的、美麗的孩子
Out on the ocean sailing away
在遠颺的海洋中
I can hardly wait to see you come of age
我等不及要看你長大
But I guess well both just have to be patient
但我想我倆都必須耐心一點
Its a long way to go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A hard row to hoe
很辛苦的工作要做
Yes its a long way to go
沒錯,那是條漫長的路
But in the meantime
但是,在重要時刻───
Before you cross the street, take my hand
在你過馬路以前,牽著我的手
Life is what happens to you
你的人生才開始
While youre busy making other plans
在你忙著計劃其他事情的時候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美麗的、美麗的孩子
Darling , darling Sean
親愛的、親愛的西恩
***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尚恩用不全的語音隨著媽咪唱出他最喜愛的一段歌詞。
雪柔總是以這首[Beautiful Boy] 當作睡前兒歌。她一手撫著兒子的頭髮,一手摩挲著臉頰,每次總是伴著泛淚的眼眶且若有所思般的空洞眼神。
她想起三年前在美國以四十歲高齡懷孕、生產的同時偏偏又遭逢難產的巨變,導致嬰兒大腦長時間缺氧窒息,腦細胞受到了損傷,而誘發腦癱。從此,遲緩、感覺統合、智能等多重障礙,注定了尚恩未來只能靠後天的復健治療及學習,但是不可逆的腦部缺損,改變非常有限。事情既已發生,即使震寰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卻也不忍心苛責,但雪柔則是難過自責不已,甚至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整日總是以淚洗面⋯⋯
尚恩從〇歲起,總是聽不膩這首歌,彷彿這是首具有安神的魔法或咒語般,能讓一個整天有無窮體力,東衝西撞、毫無危險意識的天真小孩,瞬間入睡,如同電池耗盡一天的能量,終於來到必須充電的時刻。而這也是雪柔一天中得以空出時間做自己事的時候。
對她來說,尚恩就是宇宙的中心,只要是尚恩醒著的時刻,她就必須圍繞著他轉,隨時盯著他的所有動作,深怕一個閃神,尚恩不是陷入危險境地,就是驚擾周遭人,得到一臉不友善的表情及一頓咒罵。
在走向美國地鐵的路上,一路上尚恩努力扣著領子上的第一顆鈕扣,即使媽媽要他不要扣,因為天氣太熱,但是尚恩總覺得衣服上有鈕子,就一定要扣上領子上的孔,但偏偏總是扣不上又硬又小的鈕扣孔。
上了地鐵後,尚恩仍舊不死心繼續努力扣扣子。一名坐著的中年婦女,仰頭看了看尚恩奇怪的動作,用手肘頂頂旁邊的朋友,斜眼示意眼光投向尚恩。隨後兩人湊進咬起了耳朵。
頓時,尚恩突然彎腰去拉扯中年婦女的衣服,扳開她的手臂。婦女吃驚的說:「你想做什麼?」雪柔急忙去拉走尚恩。
「媽咪,我——我——」尚恩指著領子, 原來是扣子掉了。他邊說邊去扳開婦女的大腿找扣子。
「啊——妳怎麼不管他?」婦女嚇得花容失色,同時惡狠狠的瞪著雪柔。
雪柔噙著淚水,將尚恩重重地快步拉走,而尚恩索性躺在車廂地板上,放聲大哭⋯⋯
這次地鐵不停歇的哭鬧、衝撞,讓雪柔黯然決定將尚恩帶回台北,像他這種特殊且弱勢的小孩,在台北也多了周遭關心、以及保護他的家人。畢竟這裡是他們的原鄉。
震寰與雪柔兩人為了尚恩回台與否,產生嚴重的意見分歧,震寰甚至說了重話:「妳如果帶他回台灣,就別想再帶他回美國了⋯⋯」
這句話傷透了雪柔的心,同時也種下了兩個昔日金童玉女關係決裂的因果。
離開美國一年了,雪柔沒有回過一封積極的信,她覺得沒必要對一個拋棄家庭的男人表示積極。震寰對於兩人的感情逐漸疏離,在不甘心之外,還多了猜忌多疑的心。於是託人暗中觀察雪柔的動向。
雪柔平時帶著尚恩前往醫院精神科做治療、復健。醫師李見龍是位戴著黑框眼鏡,外表雖看起來白白淨淨、斯文的模樣,卻是位幽默風趣又多話的公子哥兒。雪柔雖年紀已屆四十幾,但當年台大外文系花猶存的風韻,突讓這位多話的醫師,在屢次與雪柔眼神交會時,總是心怦怦然地,變成一位內向害羞的小男生。長久下來,兩人逐漸產生情愫,李醫師也總是開著他英國進口的紅色奧斯丁,載著雪柔與尚恩四處遊玩。
震寰透過請託人的通告,得知雪柔與李醫師過從甚密,形影相隨,而尚恩也隨時跟在身旁。於是,震寰悄然地回台,打算與雪柔來個突襲,並決定雙方攤牌、談判。
那天,雪柔依然如常帶著尚恩出門,兩人走在人行道上。頃刻間,震寰突然從路邊竄出,擋住了去路:「雪柔,你要帶尚恩去哪裡?」
雪柔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
「你什麼時候回台灣的?」雪柔深吸了一口氣,定了神:「我現在要帶尚恩去醫院做復健。」
「別以為我不知道,尚恩在做復健的這兩個小時,正是妳與醫生偷情的時刻,是吧?」震寰一臉嚴肅,瞪大雙眼,彷彿要穿透雪柔的胸膛似的。
「⋯⋯」雪柔一時語塞,接著大聲說:「是啊,嫉妒嗎?對方是醫生,又比你年輕、帥氣,說話幽默風趣、對人很有禮貌。你想怎麼樣呢?」
「既然這樣,那我倆就離婚吧,別讓我老是綠光罩頂,傳出去我面子掛哪去!」
「太棒了!我就等你這句話。我想,尚恩這個拖油瓶,你應該不會想要,就別裝樣子了,他跟著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雪柔繼續說:「當年我們一起到美國,為了你的博士學位,你卻遲遲不願生小孩,我們也為此拿掉了三個孩子。三個生命的消失,你完全沒有感覺,而我呢,我的人像似被撕裂了三次、一次比一次更多的撕心裂肺、一次累積一次的怨與恨。我對不起那些正在成形就已消逝的孩兒們⋯⋯」雪柔幾近吶喊的哭訴,彷彿傾盆大雨般,把多年隱忍的怨氣一次傾倒出來。
「我告訴你!尚恩就是來向我們討回公道的⋯⋯」
震寰呆立無語當中,突然一輛紅色轎車經過。
「龍叔叔的車車——」尚恩邊叫邊跑向車道。但是他左側一輛銀色轎車卻閃避不及⋯⋯
週遭幾聲驚叫聲,伴著長長的輪胎摩擦地面的煞車聲,以及沈悶的撞擊聲,瞬間凝結了震寰與雪柔的表情,接著是兩個同步淒厲的哭喊:「尚恩——」、「Sean ——」⋯⋯
震寰垂頭跪下了地,雪柔雙手掩臉仰向天際抽泣。凝結的空氣間,傳來了一段語音不全,但天真無邪的歌聲: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eautiful boy ——」
潘俊隆
潘俊隆
一個年輕時喜愛文學及音樂的青年,為了改變自己,進了軍校,成了職業軍人;一個職業軍人,為了精進自身,加入了特種訓練,也經歷了軍旅生涯種種磨練。 如今,退伍後的軍人與年青時的自己相遇了。 高中時期開始寫作小說,作品多次連載刊登於校刊及縣級刊物。投身軍旅後中斷寫作多年,直到近幾年開始投身劇本及小說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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