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12月,我的五阿姨來看我,聊到好多從前的事,聊到我的父母,她跟我母親的父母。
當她說到她很多苦的經歷時,我問她,妳是真的覺得妳最苦嗎?她馬上回應我:「我跟妳說喔,當我車禍要復健的時候,到了醫院,看到那些比我還可憐的人,就覺得其實我已經很好了,每次遇到什麼困難痛苦,我就會想著,那就這樣吧,面對就是了,總會過去的....」,我說:「所以我才會說,妳真的超厲害超棒的,妳的人生經歷,不是誰都可以過得去的,妳能看見其他人的苦,然後理解接納自己的感受和經歷,就能夠越來越自在....」
我們愉快的聊著,一起吃了午餐,一年見面一次,就像整理著現在的人生。
她是真的接受:“事情或是人,就是這樣發生了”,不是用頭腦“說服”自己:“要往好處想”。所以在六十多歲的現在,會有小病小痛,也沒有失去她的愉快和平靜。
年底遇到的二個小我一歲的工作夥伴,則是另一個面貌。
女生夥伴常跟我抱怨,訴苦她的家庭,她沒有結婚,跟老父親生活,父親讓她覺得壓力很大,她說她一直很羨慕別人有很好的家庭。她跟我抱怨工作,說夥伴們的不認真工作,說工讀生夥伴們又不是正職,憑什麼管她做事...。
她不知道,她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她討厭的那一種人。
最常“管”其他小夥伴們的人是她,最多不滿意工作內容或狀況的,也是她。
我曾經提醒過她,妳看見的、感受到的,其實是從妳的內心出來的,並不是外面真的有什麼,所以讓妳覺得痛苦,而是妳的內心裡有什麼,那才是妳需要去面對的東西,妳眼中看出去的外面世界,並不是真實的,妳羨慕別人的劇本,卻不知道修改自己劇本的力量,從來都在自己手上。
她在2020年的最後一個月離職,工作的最後一天,獨自跟我訴說著同樣的人生痛苦,並且哭了,我擁抱她,拍拍她,但什麼也傳遞不了給她,誰都只能為自己的劇本,現在演出了什麼,負起全部的責任,編劇和主角,都是我們自己。
接著應徵而來的男性的夥伴,剛照面就讓我渾身不舒服,非常想離得遠遠的,過份的客氣,刻意的表現自己很感謝被錄用,就連面對可以當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的夥伴們,都超客氣的稱呼前輩學長姐,面具戴太足,不知道真正的他是什麼模樣。
他跟我說,他讀大學的兒子跟他互動很冷漠,在我回應他,可以在跟孩子說話的時候,多用聽的,聽孩子說,孩子總能夠教我們很多我們還不認識的“他們的時代”,結果他回答我:「我什麼都可以聊啊!我很開明的,都可以聊,但是就是同性戀我不能接受。」(那個“但是”,就推翻了你很開明,推翻了你什麼都可以聊好嗎...)
我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客氣的面對大家呢?為什麼不能自然的稱呼大家的名字就好,好像把自己擺在很低的位置,而且過份小心翼翼了....」
他說:「可是我們從小的教育不就是告訴我們要有禮貌,要客氣嗎?而且我真的很感謝公司能錄用我,畢竟我這個年齡了,找不到什麼工作的...」。(我差點翻白眼,真的,畢竟我在我這個年代的人類裡,是個大反派,而且什麼叫做“我這個年齡了”,他媽我還比你大一歲!我一直都是“姐姐”,誰敢叫我“阿姨”,我在心裡詛咒他十八遍!)
我告訴他:「你要先能夠真正尊重你自己,到了這個年紀了,要能夠認同自己的好,接納自己,無論別人認不認同你都沒關係,這樣你才會發自內心的也可以尊重其他人,根本不用刻意對別人有禮貌還是什麼的,可以自然的相處愉快,就只是因為彼此都可以自在的做自己罷了,這跟年齡沒有關係。我們的團隊幾乎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孩子,我們的年齡絕對是經歷了很多,或許人生體悟可以提供他們參考,但他們的時代和表現,同時也有可以幫助我們看懂和理解我們到目前為止沒有跳脫的痛苦或掙扎,成熟成長不是只有外表身體和年齡,如果還是一直陷在頭腦轉來轉去的痛苦念頭裡,就只能創造越來越無法融入的外在世界。」
他聽完後,很客氣的跟我說謝謝,還說:「啊還有很多要學厚...」,口氣活像我家附近那老態龍鍾看不到未來的老爺爺。
我知道他們都聽不懂,也還沒有想知道,也明白其實只有自己是自己的救贖,我想我是難過吧,才會多嘴的回應他們,就像我希望老公可以走過去,媽媽可以活出愉快,但那也就只是“希望”而已。老公離世了,媽媽仍舊痛苦,我也是一樣,只能負責我自己。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跟我遇見了,就像倒豆子般的要跟我說他們的祖宗十八代,或許是我的接納,讓他們感受到了,即使我的人格並不喜歡他們現在的狀態。
我只是知道,誰是什麼模樣,其實真的都很好,只是因為,自己不知道,需要要花時間,去看見自己的好,一輩子、一生中,都隨時隨地有機會,開始對自己好。
2021年,白鏡波符的藍風暴年,又是最佳力量的白鏡日,做為第一天的開始,鏡子只能映照出真實,無論我們願不願意,都將清楚的感受到我們到目前為止,創造了什麼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