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天下群英傳-再世霸王】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楊玄感被抓啦!楊玄感被抓啦!」
戰場上,此起彼落的呼喊聲,讓廝殺的兩方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朝廷大將衛玄,也不禁鬆了一口氣。
本以為楊玄感不過是門閥子弟,憑著父親楊素的功名上位。就算叛亂,能有多大本事?
衛玄萬萬沒想到,一開戰,楊玄感的叛軍就往北逃竄。
追擊之下,竟是伏兵重重。
接連幾日交戰下來,朝廷軍無不膽戰心驚,步步為營。即使兵力數倍於叛軍,但誰也說不準,林裡的樹,田裡的麥,會不會突然就化身為叛軍殺來?
如今援軍到來,兵勢一合,楊玄感被擒的消息立刻傳來,上至大將下至小卒,都輕輕的緊了緊拳頭。
「穩啦!」
衛玄除下頭盔,輕撫著長鬚:「快將賊首送來!卻說是哪一營立此大功?」
傳令斥侯進進出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沒有一人能回答衛玄的問題。
「楊玄感被抓啦!楊玄感被抓啦!」
呼聲分明還在持續,但聽在衛玄跟一眾部將的耳中,卻是說不出的毛骨悚然。
越來越細,越來越細……
「咚!」
正當眾人努力要分辨聲音來源,響亮的戰鼓,取代了那細不可聞的喊聲。
幾乎要震破朝廷將士耳膜的巨響,從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來。
「咚!」
「咚!」
「咚!」
「咚!」
只見一員大將,身騎黑馬,單手提矛左衝右突,無人可擋,直殺過來。隨著將軍勢如破竹,他後方的黑衣士卒也越來越多。
衛玄知道,自己被包圍了。
對面的黑馬將軍,威風凜凜。以紗囊包住的長鬚更顯威武,彷彿……武聖關羽再世?
想不到楊玄感手下居然有此猛將,看來自己敗得也不算冤枉啊。
衛玄萬念俱灰之際,只聽來將道:「楚公楊玄感在此!楊廣倒行逆施,忝位為君。身受先帝恩德的你們啊……站出來,跟我楊玄感一起反抗暴政吧。」
「反抗暴政!反抗暴政!」
黑衣士卒們紛紛吶喊,朝廷的士兵們,也不禁拋下了自己的兵器。
是啊。
家裡的田都荒廢了。
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還記得父親的長相嗎?
皇上遠征遼東,無端加長了他們的役期,稅賦。跟開皇年間的好日子比起來……大業,只是楊廣一個人的大業。
衛玄的部將韋福嗣第一個站出來,大喊:「願為楚公效力,重歸開皇之治!」
楊玄感見局勢已經完全在控制之下,提槍指向衛玄:「滾。滾回去告訴楊廣,我必取他項上人頭。」
語音不卑不亢,卻令人不寒而慄。
狼狽撤退的衛玄,跟身邊的親信交換了一個眼神。
大家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身先士卒,將士用命。
這不是關羽做得到的。
大業九年六月。
隋煬帝第二次遠征遼東高麗,撤退。只因後方的叛亂,逼得楊廣不能不退。
如果只是一些強盜聚眾劫掠,或是自立王公,那也算不了什麼。但這回叛變的,卻是遠征軍的糧草督運官:楊玄感。
楊玄感是宰相楊素之子。說起楊素,那可是大隋的影子皇帝。不僅文官將帥門生無數,就連楊廣能當上天子,也是靠著楊素的力量。
你就說吧,楊素死後,楊玄感的地位,那是分外尷尬。
楊玄感多次向楊廣表示,自己願意上陣殺敵,為國效忠。楊廣雖是讚譽有加,但哪敢交出兵權?
可世上就是有那非常少數的人,即使沒有帥印,沒有將令,仍然能夠讓大家跟著他一起走。即使有千軍萬馬支持他,也仍然能站在第一線作戰。
楊玄感假傳聖旨,表示要徵召兵馬討伐未能如期出發的大將來護兒。並且派人去迎接他那足智多謀的至交好友:李密。
蒲山公李密跟楊玄感一樣,都是大隋一等一的「二世祖」。在別人眼中,他們只是風花雪月,醉生夢死的公子哥。
但實際上,卻是一個精熟武藝,一個飽讀詩書,默默努力達到頂點的典範。
李密從長安趕赴楊玄感駐守的黎陽,立馬獻上三計。
「第一計,直取薊城,阻斷遼東遠征軍的歸路。與高麗前後夾攻,之後招募敗軍,天下可圖,上計也。」
「第二計,殺進關中,奪取長安天府之國,與楊廣抗衡,中計也。」
「第三計,派唐禕去洛陽宣告進軍,理論上他們就會準備守城,到時要打多久也不知道,算是下策。」
楊玄感搖了搖頭:「法主所言差矣。」
法主,是李密的表字。
「長安百官家眷,皆在洛陽。不取洛陽,長安官員也不能為我盡力。更何況我們如果只是路過洛陽而不取,也難以震懾關中地區不是嗎?」楊玄感一笑:「按我的看法,你的下策反而是上上策呢。」
李密沒有什麼意見,他知道,眼前的楊玄感,已經不是過去他所認識的楊玄感了。
楊玄感年少的時候,是個非常憨傻的孩子。很多人都認為,楊玄感不可能扛起楊素的家業。
但只有楊素最親近的夥伴才知道,玄感這孩子是裝出來的。
如果楊玄感顯露出跟父親一樣的才智武功,以楊堅的脾性,別說父子大官,家破人亡都有可能。
讓兒子裝癡做傻,扮演扶不起的阿斗,正是楊素的處世之道。
偏偏跟楊素最親近,共圖大業的那個人,就是楊廣……
李密並不知情,故意指出唐禕之策,實為下策,就是為了套出是誰改變了楊玄感。但令他意外的是,楊玄感看起來選擇了唐禕的策略,但事情確實如李密預料的發展。
洛陽尚書行台隨之準備應戰,防守黃河,不讓叛軍得渡,楊玄感要怎麼辦呢?
楊玄感又請另一個夥伴,趙懷義安排另外的渡河路線。並且自行開始勸降各地。
原本假傳聖旨,只聚集了一萬兵的楊玄感,在十日之間就獲得洛陽周邊十餘萬軍民的支持。
他跟大家說:「我身為上柱國,富貴跟權力都已經到達了頂端。別無所求,就是為了拯救天下黎民百姓。」
洛陽派出的討伐軍,一一被楊玄感擊破。
朝廷方的將士都說,楊玄感宛如鬼神項羽。
項羽雖勇,可必敗。
除了身先士卒,戰無不勝外,楊玄感跟項羽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非常博愛。他敬重每一個兵士,每一個名士,但實際上誰也不放在眼裡。
雖然義軍聲勢一片大好,但隱憂之深,只怕除了楊玄感本人,誰都一清二楚。
沒辦法,李密只能再扮一回范增。
「明公,我等初起大事,廣納英雄豪傑自然是重要的。但奸人在側,不可不防啊。」
楊玄感撫鬚笑道:「法主何出此言?若有奸險,以你我的交情,但說無妨啊。」
李密嚥了口口水,短短十幾天,楊玄感給他的感覺,竟是如此陌生?
「京兆韋福嗣本非我等同盟,實為首鼠兩端之徒,如今明公請他作檄,軍國大事無不相商,只怕變生肘腋……某雖不才,還望明公當機立斷,斬韋福嗣以定眾心。」
李密的意思是,這是大家都覺得韋福嗣討厭,不是他一個人這麼覺得。雖然話裡有幾分保留,但以近日楊玄感表現出來的聰明才智,應該懂得吧?
哪知道,楊玄感滿臉吃驚,道:「不至於如此吧?」
這神情,這作派,又是李密熟悉的少年楊玄感。要不是鬼上身……
李密道:「楚公只想當好人,而不是想要『勝利』……我們現在,還是做好被捕之後的打算吧。」
正要轉身離開,楊玄感才正色出聲阻攔:「慢。法主可知,近日拱我稱帝之聲,甚囂塵上?」
李密哼了一聲:「過去陳勝要稱王,勸諫他的張耳被流放。曹操想要九錫,阻攔他的荀彧因而遭到疏遠。你現在問我這個,想聽實話還是謊話?」
楊玄感起身拱手:「法主的意見,就是大家的意見。玄感自然尊而重之。」
李密點點頭,道:「好,我就問,閣下做了天子,還能不能衝鋒陷陣?沒有了將軍楊玄感,我們憑什麼跟朝廷作戰?」
楊玄感臉上一絲不快,稍縱即逝,隨即笑道:「法主所言甚是……來人,取我戰甲馬槊!」
這是今天第十次出陣了。
就局面上來說,楊玄感的義軍,那是被洛陽守軍、長安援軍重重包圍。但事實上,地方世族,鄉里父老,物資源源不絕,只往楊玄感這邊送。是以朝廷部隊比楊玄感更急於決戰。
一日十回,又有誰能壓得下「再世項羽」楊玄感?
三十年光景,從混亂到一統,迎接盛世光景的大隋。
如今,就由第一功臣楊素的第一個兒子,掀開敗亡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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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業餘歷史讀者。讀各種史書並且寫下心得。 大目標是遍讀二十四史,不過最近正在被其他古書內容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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