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筆記】世界上最爛的人

之前本想衝台北看這部片，可惜因日程只能放棄。上週偶然搜尋到在高雄威秀的場次，馬上買票看這部在同溫層被讚爆的作品。看完後被整部電影的「誠實」驚豔，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消化掉這股情緒。《世界上最爛的人》對即將邁向三十歲的自己提供另外一種價值觀。人生一直在流動，我可能會花費一輩子進行探索，但也無妨，因為人生沒有非黑即白的最好與最糟。

《世界上最爛的人》(英譯：The Worst Person In The World) 於 2021年的坎城影展上首映，為丹麥導演尤沃金·提爾《奧斯陸三部曲》的最終作，前兩部分別為《愛重奏》與《八月三十一日，我在奧斯陸》。此部片榮獲坎城影站最佳女主角獎，並於其他多項大獎中被提名。雖然我還沒看過前兩部，但我認為從口碑如此不錯的《世界上最爛的人》踏入《奧斯陸三部曲》是個好開始。

此部作品講述個性桀傲不遜、崇尚自由的茱莉，從二十幾歲花樣年華到三十歲間經歷的心境轉變與豐富多彩的戀愛史。電影一開始，茱莉便展示自己不安定的性格，光大學選修就從醫學系變更為心理學系，最後改為攝影。茱莉從來不確定自己選擇的是好或壞，僅憑著一股直覺跳脫令她不安的領域。戀愛方面也不惶多讓，每當茱莉察覺自己無法掌控兩人關係的步調，她便會竭盡所能理清自己不願面對的感情，直奔下一個對象。茱莉彷彿在每段關係中脫胎換骨，彷彿離開令她生厭的地方就能在新生活中重新開花。然而在與病危的前男友艾克索傾吐心聲後才明白，茱莉最常做的事情便是逃避，逃避並不全然能帶給她最好的生活。茱莉也在最後重新認識了自己，即便當初深愛她與她深愛的人不在身邊了。

雖然電影片名為《世界上最爛的人》，茱莉在終結每段感情時也展現不讓觀眾失望的渣，然而她這個角色卻讓人討厭不起來。或許是電影以茱莉角度拍攝而成，我們聽見更多她內心的聲音，亦能體諒之所以想離開的心境。也或許是茱莉對每個選擇的全力以赴，從拍攝手法、光影流動感受到她奔向新生活的生命力，我身為一名觀眾深深被這種魄力吸引。接近片末，茱莉在不小心懷孕後聽聞前男友艾克索罹患癌症，探病時她坦承內心最不為人知的徬徨，以及感謝艾克索曾給她的一切。總算認知到除了艾克索，在無旁人能如此溫柔又堅定地讓她依靠。「你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這句聽來不輕不重的誇讚，無疑是給茱莉的一劑強心針。她不知道自己多好，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做到「好母親」這個角色，才逃避「成為母親」這件事，以致成為與艾克索吵架的導火線。也是在此刻，世界上沒有所謂「最」爛的人這點在我腦海浮現。

片中著墨較多的另一個角色，即茱莉男友艾克索。艾克索比茱莉年紀大，成熟穩重是茱莉身上沒有的特質。兩人感情在互補中獲得趣味，卻也因此產生不少摩擦。好比成長環境大相逕庭，艾克索生長於大家庭並渴望能與茱莉擁有孩子，茱莉則表示自己還沒準備好。在家庭聚會中，艾克索一家人與小孩們吵吵鬧鬧的畫面，更顯出茱莉的格格不入。她知道自己深愛艾克索，卻無法容忍生活變成那般模樣。相較於艾克索一家歡騰，茱莉在父母離異的家庭中成長，母親是開明且無條件支持她的支柱，父親則在生命歷程中無條件缺席。我認為萬是皆有因，這點或多或少造就茱莉在感情中飄浮不定的狀態。而在價值觀方面，艾克索較為大男人主義，從他的漫畫作品「山貓」、受訪時態度也顯示出沙文主義之感。茱莉則為直接、坦率又現代的女性，與艾克索一家討論到生理期時，茱莉自信表達出這個社會明顯男性佔上風的跡象。即便兩人相愛，在一起卻是無止境的矛盾。透過艾克索與茱莉的對比，好與爛更顯其中的無絕對。

接續艾克索的下一任男友名為艾文，艾文個性較為和善且隨波逐流，茱莉曾在嗑下迷幻蘑菇後對他說：「只有在你身邊，我可以自在做自己」。如同上一段感情，茱利與艾文也有著強烈互補感，然而不同的是，面對凡事無主見的艾文，茱莉在這段感情較為強勢。甚至在看完後回頭想想那句「可以自在做自己」，我感覺更像茱莉可以為所欲為，因為艾文總是無條件接納。最終兩人還是在日漸累積的不滿中爆發，茱莉無法在艾文身上找到積極感，甚至脫口而出嫌棄他在咖啡店的工作。茱莉想在感情中得到的刺激是艾文無法給予的，即便艾文沮喪的表示自己已竭盡全力。這份沮喪還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懷孕，令茱莉措手不及，她也不敢確信是否可將自己與孩子託付給艾文。或許有些人會覺得茱莉太渣，難道無論是艾克索還是艾文都無法滿足她的情感需求嗎？茱莉與艾文的關係，我認為更值得觀眾細想。艾文是個好人，對茱莉卻不是足夠好的人，即使當初她不顧一切喧囂奔向這段戀情。

這部片呈現方式赤裸大膽，又節奏明快。我非常喜歡導演將其切為十二章與跋，茱莉在每章流漏的情感恰如其分，她看似飛越式的邁向新生活，卻在每個當下留下難以被取代的身影。雖然因情節與我生活相差甚遠，我沒辦法將自己代入角色，卻也因此更有旁人才看到的旁觀者清感。靜下來寫心得時，才感覺到走入三十代前，原來每個人都有徬徨無措。我們可以像茱莉一樣大膽狂傲的跑過一回，也能選擇謹慎小心，但無論這股不安感外顯或內隱，無論選擇的當下果決或迷茫，都無法改變生命持續流動，我們被推著前行這個事實。這個事實並非自己一人在經歷，而是大家一起。這樣的結論並不消極，而是一個世代需要一起放過自己、一起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