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 (4)他總是一個人 小說

星期六的晚宴。我折騰了一下午，試遍了衣櫃裡漂亮的衣服。無法決定，應該穿稍正式的小洋裝，還是輕鬆帥氣的休閒服。我這是怎麼了。以前也去過同事家作客，也不曾為衣著打扮如此傷腦筋。最後想，這是周末，又在家裡，還是休閒一點為好。就襯衫加牛仔褲加球鞋好了。另外，在巷口花店買了一盆蘭花當伴手禮。

我到時劉副總夫婦已在屋內。他們夫婦也做休閒打扮，讓我鬆了一口氣。劉副總的太太叫菲菲，是個軟體工程師。她和劉副總是在美國念書時認識，所以和邱浩也在那時就熟識了。看來只有我是生客，這讓我有點不自在起來。

這間公寓一房二廳，約莫三十坪，非常寬敞舒適，所附的家具，廚具和電器都是名牌，裝潢典雅。牆上掛著精巧的bose音響。不可思議的是，正低吟著蕭邦的G小調no1敘事曲，這恰好是我最愛的蕭邦作品。

晚上吃牛排，劉副總自願幫忙做沙拉。我和菲菲坐沙發上聊天。

「認識邱浩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請單身女生到家裡吃飯呢!」

「邱浩在學校就是個怪咖，從不參加社團活動，也沒有朋友。每天埋首寫程式。因為太厲害，教授們搶著延攬當研究生。」

「有一回，他幫教授寫一個東西，太入神了， 被反鎖在實驗室。他也不願找老美幫忙，那時，劉松慶剛好是台灣同鄉會會長，有個活動通知貼在牆上，有劉的手機號碼。劉順利找人開了門，他們倆才正式成為朋友。」

「他總是一個人。我們找他參加活動，他也不來。後來劉的論文在他的幫忙下，順利通過，我們堅持請他到家裡吃飯，這才發現他還是個做菜高手。」

餐桌上，他們三人聊了一些校園舊事，我一點都插不上嘴。幸好，牛排煎得極好，入口即化， 洋蔥湯也很美味。

飯後，劉夫婦說， 小孩在外婆家要去領回，先告辭了。我留下來幫忙做善後。

邱浩一聽說我就住附近，走路過來的，就說:

「我飯後想出去走走，可以順道送你回去嗎?」

兩人走在巷子裡，一時竟不知要說甚麼。

「新家可還滿意?」

「稱不上家，就是一個出租公寓。」

「我可不一樣，我雖然也是租屋，但下班後有一個完全放鬆，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就是家。」

「你父母呢?」

「父親在我小時候就死了。母親兩年前癌逝。」

「對不起」

突然很想哭，鼻頭濕熱起來。我別過頭，很怕他看到我含淚的眼睛。同樣的話，我也對別人說過，但如此委屈的感覺，著實讓我自己嚇一跳。就這樣，我們默默地走了幾分鐘。還好，我們住的近，很快就到我的公寓。

***

回想昨晚的牛排宴，邱浩做了我最愛的洋蔥湯，又送我回家，如此貼心，我竟忘了跟他道謝。也怪自己，明明想多認識他，自己情緒上來，竟亂了方寸，無法言語。

試試用line跟他道謝吧。如果他已經睡了，他明天還是會收到的。

『昨晚牛排超棒，洋蔥湯齒頰留香，真是謝謝你了。』

送出去後，看著銀幕，五秒，十秒，二十秒 。。。，看來他是早睡的人，還好沒打電話，否則把人從床上叫起來，多沒禮貌。

叮咚，一分鐘後，他回了。

『不客氣，洋蔥湯我第一次做，很高興你喜歡。昨晚很抱歉，勾起你的傷心事。』

『沒事，已經兩年了。』

『其實我父母也都走了。』

『喔，真抱歉。』

『我父親上個月過世，這次回來，主要就是奔喪。』

『你有兄弟姊妹嗎?』

『沒有，你呢?』

『沒有，茫茫世界就我一人。』

『我也是，我剛出國念書看世界時，就有這樣的感覺。』

很少跟人在line上聊天，邱浩不像是無事閒聊的那種人。但他似乎不想結束這段對話。

『那麼小就去看世界，真是不容易。』

『也還好，就是要面臨一些鍛鍊。』

『譬如說?』

『當一個人沒有靠山，孤立無援時，就只好把自己變的強大，堅韌。』

『高中時，為了能免被霸凌，苦練跆拳道。為了贏得一點友誼，幫同學熬夜寫程式，有尊嚴的生存，並不是天賦人權。』

試圖緩和一下悲情的節奏吧。

『電影裡，美國高中男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泡妞，你有嗎?』

『哦，我是發育較慢那種，看美國大妞，只有敬畏，一點都不想泡。』

原來也是有幽默感的。

『你呢? 父親早逝，會不會讓你渴望父愛，談戀愛都要找大叔那種?』

天哪，這反應不免太快了吧。

『這我不能告訴你，畢竟我們還沒那麼熟。』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2021-11-15方格子

2022-9-18修訂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