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會晚餐沒吃就趕回來。是啊,已經靈犀相通,怎可因此分道揚鑣,再成陌生路人。我一定要冷靜。
昨晚,先是輾轉反側,但一睡下,落水的噩夢馬上來襲,我拼命的抓著那隻向我伸出的手,但我還是繼續下沉,下沉。。。
一身冷汗醒來,無法再入眠。心頭事,亂糟糟。我的邱浩,我感謝上蒼派來替代媽媽照護我的人。我敞開心房,等著擁抱的人,接近我的目的,竟是要取回那塊土地。
我們已經認識快兩個月了,已經交心了,幾乎是閨蜜等級了,他為何還不開口? 他難道看不出,我不是貪心的人,不屬於我的,絕不貪求。
不對,邱浩曾是一個心靈受過傷的孩子。他好不容易和我建立一點友誼,他不願為這塊地,毀了我們辛苦建立的信賴和依存。他在掙扎,那天,從陽明山回來的路上,他說,他在想辦法讓我認識他。
我該怎麼跟他溝通呢? 不就是一塊地,為甚麼要接受這樣無情的試煉?
我是否該直接了當的說,「你想怎麼做,我都配合,但別讓我做違法的事。」
商場上的買賣不都這樣? 我也不願意吃虧。討價還價也是難免的。但講開了,我們還是好友嗎? 還有,說好的兩肋插刀還算數嗎?
還是,我該和他討論另一個可能: 也許我們的父母是戀人,土地是一個禮物。兩個中年喪偶的人在一起,我們的社會也是樂觀其成的啊。雖然我不明白,如果這是真的,母親為何能把這樣的快樂,只留給自己,不跟自己的獨生女分享。
我知道我必須和邱浩當面攤牌。
下班前,我傳了訊息
『你在哪? 我們可以見個面嗎?。』
訊息發出不到半分鐘,邱浩電話就來了
「小文,你還好嗎?」
他語氣焦慮,讓我有點感動。
「我很好,只是有件事要和你談談。」
「我現在新竹,有一個測試在進行,還需半個小時。然後我就回台北。說不準幾點到,你在家裡等我,好嗎?」
「開車小心,我等你。」
我買了兩個鰻魚便當,知道他會晚餐沒吃就趕回來。是啊,已經靈犀相通,如何分道揚鑣,再成陌生路人。我一定要冷靜。
八點一刻,門鈴響了。邱浩拎著電腦,滿臉汗水出現。顯然他停了車,家都沒回就直接急走過來。
「沒讓你久等吧,高速公路有點塞。」
「你沒吃飯吧。我買了鰻魚便當,不要嫌棄喔。」
「謝謝啊,真有回家的感覺。」
他洗了手,坐上餐桌,打開餐盒 ,用筷子夾了塊鰻魚吃了起來。應該是真餓了,他曾說,做起測試,他常一整天沒空吃飯。
我泡了一壺茶,坐到他對面。
「小文,是甚麼事?」
慢慢來,我告訴我自己。
「一個多月前,一個建商通知我,我媽名下有一筆土地,緊鄰他們的開發案。他們提議收購或合建。但我從不知道媽媽名下有一塊地。」
「你確定這不是詐騙集團的花樣。」
從他的表情,完全不像事先知情。
「土地是真在媽媽的名下,我請代書查過稅籍。」
「我做了一點功課,發現那塊地現值超過六千萬。以媽的財力,不可能有能力購買這樣一筆土地。而且她從來沒有說過有土地的事。」
「奇怪的是,媽媽死後的兩年,地價稅還是有準時繳納。我因此懷疑,媽媽身分被借用,媽媽只是人頭。現在媽媽死了,我是法定繼承人,你說,原出資人會不會來跟我要回去。」
「你知道誰是真正出資人嗎?」
「稅單郵寄的地址,是媽媽以前老闆鄉下的家。」
他突然皺起眉頭,陷入深思。隔了幾秒,他看著我問道
「你媽的老闆叫甚麼?」
「陳健東」
他站了起來,把吃完的餐盒放到紙袋中,走到廚房洗手。又走回餐桌坐下,喝了一口茶,然後說 ,
「小文,陳健東是我父親。」
雖然這個答案我早猜到了。但從他嘴巴說出,我還是心頭一震。他雙拳緊握,神情緊張,好像做錯事的孩子,被抓個正著。
「所以你這麼處心積慮接近我,就是來要回那塊地。」
我冷冷地說。強忍著心中的酸楚。
「不是的,土地的事,我完全不知情。請你相信我。」
我已經後悔了,我並沒有真的懷疑他。
「我想辦法要接近你是事實,但是為了另外一個原因。我剛在車上就想,今晚一定要告訴你。」
2021-11-23方格子
2022-9-20修訂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