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早上牽著兒子的手前往學校泳池的路上，因為是要參加泳隊的晨泳訓練，週六清早天空還濛濛亮著，小路上靜靜地還沒有什麼人煙；帶了點晨露的空氣沁冽透明，但斜斜照下的陽光已經開始為黑色的柏油路暖身。
這是1號參加學校泳隊的第四天，前三天早晨中他有兩天走到泳池邊的運動場就開始猶豫後退，不想跟著其他泳隊同學一起熱身訓練、甚至還哭了起來，身邊其他有經驗的前輩媽媽們立刻跟我耳語提供溝通祕訣，我趕緊按照她們教的跟1號說，你不想練習的話自己去跟教練討論，於是他便抽抽噎噎著去找泳隊教練討價還價。
有趣的是第三天他哭的超大聲，我也被他鬧得失去耐心，因為一路早起出門到學校前他都沒事，卻總在臨下場前才卻步。我忍不住把他拉到沒有人的籃球場邊斥責了一番，因為他沒有遵守跟媽媽講好要乖乖練習的約定。然而那天後來當教練答應他可以再休息一天、隔天周六再去練習時他安靜了下來，我便陪著他坐在泳池邊看其他小朋友們晨練，看完後再陪他進教室。牽著我的手走回教室的路上，1號淡淡地跟我說：「可是媽媽，我比較想參加個人自由式的比賽，不想參加接力賽。」
我愣了一下後問：「這樣啊，為什麼呢？」我想說你剛剛哭那麼慘烈媽媽還想說可能接下來會吵著說不要參加校隊不要游泳了，結果現在跟我說你想參加個人賽？這是什麼神轉折？
「因為我不認識他們...」
「喔...因為你不認識其他同學所以你覺得害怕不想一起游泳嗎？」
「嗯...」他默默點點頭，蒼白小臉看起來特別無辜。
我又想了想後回答：「你想參加個人自由式比賽的話媽媽覺得也很好，但你自己要去跟教練說。接力賽如果不想參加也沒關係，一樣你自己跟教練討論好就好。」
沒有回答，三年級的小男生只是很輕很輕的點點頭。
我想起曾在幼兒園和主日學都整整嚎哭了一整天的自己、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個月每天都要求爺爺早自習時間留在教室外頭的校園裡讓我能看見他、國中時第一學期因為不習慣新環境胃痛了快三個月、高職時因為沒有好友陪伴也在座位上偷偷緊張掉淚的第一個星期...
我偷偷在心裡摸了一下自己的頭，因為身為一個其實非常容易焦慮擔憂的母親，我自認自己已盡到最大的努力。至少，當孩子說希望能再等一下時，我沒有不耐發怒、沒有轉頭就走。
那晚臨睡前我依稀想起自己懷孕時感受過的胎動，孩子在羊水中滾動時的感覺，像是我在肚子裡養了一隻小鯨魚。
小鯨魚擺動尾巴拍水、小鯨魚轉身翻滾、小鯨魚吃的胖嘟嘟把我的肚子撐得好大好大，日日腰酸背痛、坐在椅上躺在床上也像一隻擱淺的母鯨魚。
這是為何我家兩個兒子的網路花名為1號和2號的由來，因為他們分別是小鯨魚1號與小鯨魚2號。
第四天的周六早晨晨練不但不用早起，只要在上午抵達學校練習一個多小時後，還有水槍大戰可以玩。兒子說他不想參加水槍大戰只要晨練完就想回家，我說他跟教練說好了就行。
「你還記得媽媽說你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像什麼嗎？」我牽著他一邊走一邊隨口問。
「嗯，」他小聲地回答：「像鯨魚。」
我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說：「對，你和弟弟在我肚子裡動來動去的時候，我都覺得好像是鯨魚尾巴在拍水，媽媽啊，希望你等等也可以像小鯨魚一樣，開開心心的游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已經像是個小少年的他有點不耐的回道，只是牽著我的手好像稍微收緊了一點點。
等進了學校暖身過後，他跟泳隊的同學一起下水後突然因為都覺得水很冷而笑了出來，幾個小男生有點打打鬧鬧過後才開始在教練的喊聲下開始划水練習。
看到他那個笑容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想等等得打通電話給孩子的爸，叫他幫忙把家裡的水槍給送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