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散記 - 枯木篇
2022/10/09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2022年9月。美國蒙大拿州，冰川國家公園。
我在這個景色絕美的國家公園旅行將近一個禮拜，有很多感悟想跟文友們分享，比如說壯麗的奇山、如鏡般的湖泊、各種保育動物以及逐漸消失的冰川，今天我想先從我看到的枯木開始寫起。
踏進冰川國家公園内通往 Avalanche Lake 的林間步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以香柏木和鐵杉為主的茂密森林，林蔭覆蓋著步道，走起來很舒服。
走著走著開始覺得這個步道兩側的森林，有點不尋常：大大小小枯木腐木到處散落，抬頭看到是香柏木和鐵杉翠綠的樹頂，它們的樹根附近則是左一根枯木右一棵腐木壓在土壤上面。
其實類似這樣的景象，我以前在美國其他國家公園也看過。
很顯然美國國家公園的理念就是完全保持森林自然生態，不砍伐不破壞林貌只是最基本的道理，老樹枯乾則任由它們腐壞倒地，保持原狀，不做任何處理。
有一次我在華盛頓州瑞尼爾山國家公園的腐木堆前，看到一片立牌，上面書寫美國知名自然保育專家約翰繆爾的詩文，印象深刻。
我曾在網路遍尋繆爾傳世的所有文章，嘗試找出原文，但是沒有找到。然而，當時在立牌上看到的其中兩句，其實不用查找仍然清楚記得：
「老樹倒在土壤逐漸腐爛/
它重回大地母親的胸懷。」
這段詩句讓我覺得很溫暖，彷佛看到一棵棵垂垂老矣的枯樹倒在地上，它們不復當年風華正茂時的俊美，但是不用擔心，當初孕育它生命的母親，仍然用她溫暖的胸懷擁抱著這些倒下來的枯木，枯木也把它剩餘的養分毫無保留還給大地母親。
冰川國家公園這條林道比較特別，是因為在森林內除了可以看到枯老的樹幹之外，也有一些小樹四零八落倒在土壤上。
多年前強風襲擊林道上方的森林，許多大小樹木都被吹倒，有些樹木被攔腰折斷，從山上滑往山腳，林道被大小枝幹擠壓著，造成很大的破壞。
多年後我們走在林間步道觀察災後現場，仍然可以感受到當時強風成災的慘況。大自然的力量永遠不能被輕視，現場走訪提供了最強的例證。
走著走著，看到一棵被吹倒的大樹橫亙在路當中，不過沒有關係，把樹幹鋸開，路仍然可以繼續走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國家公園全部維持自然風貌，一般步道要不是泥砂地就是石礫地，頂多用平整的木條鋪在步道上，由此可見美國國家公園盡量保持大自然原貌的用心。
我平常喜歡觀察姿態各異的枯木，走在這條兩旁散落大小枯木的步道上，更是理所當然的左顧右盼。
沒有樹葉修飾的枯木，可以毫無保留地展現它們的原始姿態。枯木把自己奉獻給大地母親前，仍然保持著優雅的身影，慢慢融入母親的懷抱。
寫到這裡，我想到文友在「朽木不可雕」文中有一段描述枯木的文字，字字深得我心，句句引起共鳴。我重讀該文並原文抄錄如下，算是我這名枯木欣賞者向另一位枯木欣賞者致意的方式：
「木頭真的是很迷人的東西，光望著它，就能想像出許多故事來。它曾經有那樣豐腴的生命，在蒼天與厚土下開枝。你輕撫著它，想著土壤裡的一切養分，如何透過樹的根與莖，為一次次翠綠的循環。」
這條步道有一部分是上升坡，走了幾十分鐘後稍感需要休息片刻，突然聽到前方山友們的輕呼聲，原來步道尾端的湖泊已經快到了。
穿過幾層低矮樹叢，眼前一亮，柳暗花明又一村，看到這幅絕美的景緻：
眼前只見遠處透著一層青藍一層碧綠的湖泊被四週群山環繞，多年前冰川沖積切割的山頂呈現尖銳的鋸尺狀，山腳森林郁郁蔥蔥，山腰到山頂則是懸崖峭壁，遠方依稀可見細如絲帶的瀑布。
雄偉的山峰像是一雙手掌，捧著一顆像綠寶石似的湖泊，呈現在我的面前。
我在湖邊找了一根橫躺的樹幹坐下，眼睛盯著大自然的美景，貪婪的想把這幅圖畫刻在心版。
這時，我定睛在畫面右下方那根漂流到湖邊的枯木，它靜靜的躺在湖水𥚃。
這根枯木不像我在沿途看到所有其他枯木那樣，倒臥在森林土壤慢慢被分解回歸自然。
它注定會泡在湖水中若干年，也許以後某一天湖泊面貌改變，枯木才可能沉在湖底或是漂到岸邊的土地。
這根枯木什麼時候重回大地母親的懷抱，沒有人可以看到。
大自然會怎樣做我們都不會知道，只有存著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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