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所屬的江都軍,對黎陽倉發起了進攻。
由魏軍徐世勣率領的部隊,早一步得到李密送來的消息,做好了準備。徐世勣下令在黎陽倉城周邊挖掘深溝,讓江都軍的攻城具無法逼近。
雙方僵持不下之際,江都軍的後方,出現了魏軍的部隊。
宇文化及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魏軍跟洛陽軍對峙,應該無力回援黎陽。哪裡知道東都隋帝楊侗,竟與李密化干戈為玉帛?
這邊,李密親自率兵前來,卻不駐紮。
聞斥侯來報,江都軍快速集結準備應戰,李密更下令撤退。
「宇文化及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卻不求穩固前方戰果……只有一個可能。」李密笑道。
一旁,魏徵拱手道:「如魏公所料,江都軍兵糧,應已見底……烽火,已經點燃了。」
正當江都軍集結轉往後方迎戰,卻撲了個空的同時,黎陽守軍發動了奇襲。魏徵燃起的烽煙,正是與徐世勣一早約定的暗號。
在雙方僵持期間,徐世勣要部下士兵挖掘地道,正為此時反擊。
面對突然而來的襲擊,主持攻城的宇文化及哪敢應戰,立刻撤退與宇文智及率領的主力部隊會合。
宇文智及大怒:「飯桶,敵軍出擊,不正是攻城良機?為何不派人通知我回戰?」
宇文化及也罵道:「你說擊敗後方魏軍,糧草便一時無虞。我只是不想多做犧牲,誰知道你這邊一無所獲。」
兩兄弟怒目相視,正要大打出手,卻聞帳外來報。
「李密遣使來降,獻上糧車五十。」
兄弟二人大奇,倒是宇文智及反應快,立刻命人檢視糧車是否有詐。
確定一切安全,才接見了來使。
身著儒服,腰配長劍的魏徵,大步入內施禮。
「丞相在上,小人魏徵,此番為結盟而來。」
宇文化及一揮手,道:「不必多禮。」
隨即對宇文智及連施眼神。
宇文智及知兄長素來豪爽武勇,但無急智,便接口道:「李密坐擁天下二倉,進逼東都,乃山東諸賊之首。我等奉命討賊,何來結盟之理?」
魏徵道:「將軍應知,東都越王不明正朔,自立為帝,視丞相為無物,更派奸人煽動黎陽守將。若非丞相大軍趕至,我軍已是腹背受敵。為表謝意,我主命我先奉上糧食百石,以勞朝廷兵馬。」
宇文智及一點便通,道:「李密打算求助我軍,奪回黎陽?為何不調動山東諸賊相助?」
魏徵苦笑道:「所謂盟主,不過虛名而已。眾人各據山頭,只待我軍攻入洛陽,才要來分一杯羹。在那之前,我軍死活是沒人管的。」
宇文智及點點頭:「烏合之眾,不外如是。但與李密結盟,對我有何好處?」
那趾高氣昂的模樣,讓魏徵都有點想笑。
不過魏徵仍是神色不動,續道:「只要丞相能牽制住黎陽,我軍不日便能攻破洛陽。屆時諸賊首前來,正好給丞相一網打盡……我主平賊有功,想來丞相必定不會吝嗇。」
說到這裡,宇文化及倒是忍不住大笑:「投降便投降,說什麼結盟。好,只要李密能供應我軍糧草,黎陽戰線便由我軍承擔。事成之日,我再奏請皇上,詔封李密坐領魏土,官拜三公便是。」
是夜,宇文化及大宴將士,為隔日反攻做足準備。
黎陽方面,再次進入守勢。
一開始,李密那邊的糧草是足額運來。
但不久,就開始少了。
使者先是推說中途受到襲擾,繼而隔三差五方至。
這次,已經七天沒有糧運補給了。
宇文化及大喊:「酒,我的酒呢?」
「還喝什麼酒?」宇文智及自帳外而入,淡淡道:「看來,我們是中了李密的緩兵之計。」
宇文化及一個機靈,怒道:「怎會如此?二弟可有對策?」
「呸!」宇文智及啐了一口,道:「我早有預備,一邊命人回東郡徵收糧草,另一邊派人查出了李密所在……這些日子,他都躲在南邊童山,根本沒有回去攻打洛陽。」
宇文化及笑道:「到底是我二弟天下無雙,接下來我們應該……」
「我已吩咐下去,此地交由陳智略、張童仁指揮。」宇文智及橫了大哥一眼,若是再把攻城之責交給他,不知還要出什麼亂子。
「你我率兩萬兵馬,急襲李密!」
饒是李密佈下複雜運算,卻也沒料到,宇文智及竟會破局而出。
更正確說,是李密完全不知道,宇文化及身邊還有謀士。
一切皆因魏徵刻意按下不表。
毫無防備下,魏軍被宇文兄弟的奇襲打得大敗。李密本人中箭,被程咬金等人救出,退回洛口。
卻無人得知,魏徵一早趕往東郡,與郡守說:「宇文化及需索無度,橫徵暴斂。不如與黎陽徐世勣聯手,富貴可期,家園可保。」
郡守王軌同意,隨即下令捕殺城內江都軍兵,整軍赴援黎陽。
江都軍守將陳智略、張童仁遭到夾擊,兵糧又不足,索性降於徐世勣。
收降之後,徐世勣更讓黎陽軍換上隋軍裝束旗幟。
宇文兄弟大敗李密,志得意滿返回之際,滿以為黎陽倉也已入手,差點便入城給徐世勣一鍋端了。
好不容易力戰得脫,宇文兄弟率殘軍北上,往魏縣去了。
李密只道北面就此失陷於江都軍手中,哪裡曉得在魏徵的操弄之下,徐世勣已有了獨霸一方的實力。
派人去探,也只見黎陽倉上盡是隋軍旗幟。
面對如此困境,李密也只能採取下下策:引動洛陽軍,奪回黎陽倉。
自然,李密不會與隋帝楊侗報告敗績,只稱戰況大好,宇文化及各軍分崩離析流竄,欲請東都部隊合流包圍,一網打盡。
早在李密同宇文化及決戰前,大小捷報就已不斷送往洛陽。
八貴新首元文都也是非常贊同。
可王世充十分反對:「我等早先與李密交戰數百,殺傷瓦崗父兄子弟甚多,他們怎麼可能不思報復?若是我軍出動,只怕被一網打盡的是我們啊。」
元文都大怒,但爭辯兵法軍事,又哪裡比得過沙場老將王世充?散會之後,元文都便去尋盧楚。
雖不知盧楚與王世充真正的關係,但元文都也知道,過往最支持王世充者,便是盧楚。只要盧楚配合,元文都便要先取王世充的狗命。
上前線打仗的狗,一頭就夠了,而且肯定要選聽話的不是?
雖說盧楚也是佛門同盟,但在涿郡盧氏,在佛門,他都不過是個小角色。
同為八貴,卻還要看王世充臉色行事,盧楚早有不滿。
更何況,北朝四大姓,盧氏始終有自為天子之志,只是給盧太翼壓住了。
今時今日,或許就是一個重振盧氏的良機啊。
盧楚再不猶豫,與元文都共同訂下計畫,在宮中佈下刀斧手,請王世充入宮殺之。
不過在執行面上,還需改任納言的段達來假傳聖旨。
段達生性懦弱,從來不敢違拗元文都的意思。
這一節,自是水到渠成。
但元文都卻沒想到,王世充早了一步致信段達。
「太原段氏本屬豪族,自代人入主,屈居於元氏之下數百年,任人欺凌。如今元文都變本加厲,擺弄聖上,實是罪不可恕,願君自重。」
王世充寫得非常簡單,這信就算落在別人手裡,他也就是個辱罵大臣的過失。
但王世充在會議上的分析,加上這封信,跟元文都送來的假傳聖旨命令擺在一起,誰是誰非就很清楚了。
段達深深嘆了一口氣。
當晚,他的女婿張志默默離開了皇宮,卻往洛陽城東北,王世充所屬的左翊衛營而去。
這是一個動亂的時代。
是一個打破既有關係,下剋上的時代。
有能力的人,將要為自己的命運做主。
開創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