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向以農再醒來,已身處自己勢力之下的一所醫院內。他渾身綑滿了白繃帶,其中的一隻腳還被懸吊起來,像個傷兵、體無完膚,只剩一雙活動自如的眼睛瞟見心怡的安琪兒,和一張完整無缺的壞嘴巴:
「嘿,小鬼,多謝救命之恩。沒想到妳這個笨天使也有這麼風光的一天啊!幫裡的兄弟想必都對妳敬若天神了吧。」
靜坐在床旁椅上的安琪兒在看見向以農醒來後立刻露出安心的笑,對他的嘲諷並不以為意。她體貼的遞了杯水到他眼前,無限輕柔地笑問:
「還有心情取笑我,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喝口水吧。」
向以農不習慣她的「自動自發」,彷彿一夕之間她由女孩的天真純潔變為女人的甜美嫵媚,竟還懂得「服侍哲學」這高等環節。
「為什麼你要去?你這樣孤身前去會讓我很擔心耶。」
安琪兒不待向以農喝完水便突兀發問,語氣滿是擔憂。
相處數日,安琪兒深知向以農為人有些輕浮,但做事總深思熟慮,今日會這樣莽撞不查清真相就前往,絕對是和自己脫不了干系。
「我糊塗了嘛!誰叫跟妳一起久了,妳的笨都傳染給我了。」
看著她為他擔心,向以農雖然內心竊笑,嘴裡卻還是沒一句好話。
「欸,你是誰啊?你是向以農耶。我的笨哪會影響到你!說,為什麼?我才不相信你會那麼笨去自投羅網……」
安琪兒才不相信這敷衍之話。
「噢,那妳說我是為了什麼?」
向以農仰頭瞧她,明知故問。
「這……以農,真的謝謝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的羽翼才去赴這吉兇未卜的約會。害你受傷真的很過意不去!」
安琪兒忍不住替他將來龍去脈說清楚,清靈的大眼不住向向以農投射歉意電波。
「妳知道就好。不過這麼一來妳又欠我一次了!」
向以農果真是銖錙分明之人,即使躺在病床還是將人家欠他的記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我會逐一回報。還有……對不起,我不該在喬森。洛面前說你的壞話。其實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善良的人,也是真心要幫我找羽翼。經過這件事,我真的開始喜歡你!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聽安琪兒道謝的話聽得多,卻從來沒有這一句「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來得震撼。她怎麼有辦法說出這麼叫人開心的話呢?向以農深情的望著她,真的覺得自己註定該栽在這非男非女、不解風情又恩怨分明的迷糊傻天使手上。
「可惜我現在失去羽翼,沒辦法施法讓你快點好起來。」
令她自責的事似乎有千千萬萬件,這會使安琪兒洩氣的是她弄丟了她的萬能羽翼。
「知道人類用什麼來治療傷口嗎?」
托安琪兒剛剛那句話的福,讓向以農靈機一動,想到一件好事。而她的搖頭回覆更加速了這好事的進行。
「妳過來。仔細看著我的臉!要很近很近噢!」
安琪兒聽從地和以農臉對臉靠近,真的近到只剩一亳米就鼻碰鼻、彼此能感覺彼此的氣息流動速率的程度。
眼瞳內只剩下彼此身影的獨一,耳畔只聽見抑不住的慌亂心悸,安琪兒還來不及思索這奇妙的異樣情愫,向以農卻已乘其不意的掠奪她粉嫩唇瓣。
「……」
安琪兒頓時止住呼吸、瞪大雙眼,神態延伸出一種無言的訝異。
「安琪兒,不准妳在這個時候說出煞風景的話噢!」
向以農好心的提醒她。他實在很怕她連「親吻」是什麼都不懂,待會會傻傻的跑出一句:「嘴碰嘴?就能治好傷了嗎?」之類的笨話,破壞這精心營造的浪漫。
「你親我?為什麼要親我!」
然而安琪兒雖不說那種笨話,她的呆傻疑問也真叫他無力的。
「親妳,是因為我喜歡妳!這個世界的男和女一向用這種方式表示喜歡的證明。」
向以農再一次湊近她耳邊,柔聲輕語地答覆問題。
「喜歡……不!這樣,好怪!」
此次不若前回,安琪兒不知為何竟能完全感受到向以農特意釋放的挑逗氣息,而這親暱舉止亦讓她逐漸混亂起來。這是一種她在當天使時從未理解過的感覺,既甜蜜又悲傷。
「你說……男女彼此喜歡的證明。但,我……我不是女生!」
安琪兒斷續地澄清,可這次的重申似乎沒以前的否定意味高,她似乎對「自己無性別之分」的性別起了迷惑。
「安琪兒,妳再想想!妳真的不是女生嗎?那天妳自天上摔下,我抱住妳,妳整個人柔軟細膩的觸感,那就是女孩子的身體。」
向以農知道這萬年難得的機會已來到,若不趁著安琪兒迷惑的同時說服她承認自己是女生的話他會後悔一輩子。
「女孩子的身體?我從不知原來妳這麼了解女生的身體。」
安琪兒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就算向以農的話再怎麼刺耳她也不該說出這醋意橫生的話。
「安琪兒,我不是那個意思!」
向以農雖是情種,卻不風流,往日的女人們只是交際朋友,他很清楚真正讓他動心的唯獨安琪兒一個。
「停,別說了!」
安琪兒聽不進向以農的解釋,直為自己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而感到錯愕。
吃醋?她為凡人吃醋。不是的吧!她是天使,不會有人的情緒,不會的……她拚命的為自己找合適藉口,但轉念又憶起,自己初見重傷的向以農時的巨怒及出手襲擊那群殺手群的殘酷手段……完了!她真的開始有了人的七情六慾,失去羽翼的懲罰終於來臨了。
「向以農,我知道我不是女生也不是男生。」
安琪兒拉回理智,嚴肅且斷然地拋下最後結論便疾步離去。快得連向以農都來不及出聲阻止,她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門後一端,獨剩一室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