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與飛行：宮崎駿真正想講的故事

說到宮崎駿的動畫，大家可能會想到《龍貓》，可能會想到《天空之城》，可能會想到《風之谷》、《魔女宅急便》、《霍爾的移動城堡》。然而在刷完宮老的動畫電影後，我反而會說，總被誤認為是第一部作品的《紅豬》，跟號稱是封筆之作的《風起》，才是宮崎駿最想講的故事。

再怎麼遲鈍的人也都該看出來，宮崎駿的作品有許多都跟飛行與飛行器有關。娜烏西卡根本空戰小天后(衣服還一身藍，根本戰鬥藍)、魔女最後騎掃把搶救某個飛行宅，霍爾則是自己變成鳥來阻擋空襲，尋找天空之城理所當然要搭飛機上去。基本上可以說，宮崎駿的戰鬥非常限定，指的就是空戰，飛行器與飛行器的戰爭。

這對應了現實中，宮崎駿的家族事業「宮崎航空興學」，旗下的宮崎航空機製作所，甚至是零式戰鬥機的零件供應商。這導致了宮崎駿的動畫中，人們不只愛開飛機，甚至更愛修飛機與造飛機，但這些飛行器，最終成了戰爭工具。

看得出來，這對宮崎駿來說來是痛苦的。就如同開頭提到的豬排…我是說波魯克，他寧願變成豬，也不願放棄飛行，也就是說，嚮往飛行是本能，就如同嚮往自由一樣，凡人是不會放棄的。在電影中，這種罪惡感被包裝成倖存者內疚，但仔細咀嚼會發現，宮崎駿最終的結論，其實想表達，無論如何，人類終究無法放棄飛行。

儘管飛行帶來戰爭，但人只能承受罪惡，負重前行，為了減輕這當中的負罪感，宮崎大師花了不少篇幅，為那些飛行員與工程師辯護。

首先他說了，無論是客機也好，戰鬥機也罷，研發製作飛機的人，所追求的都僅是工匠的快樂。崛越二郎打造的可是小型飛行器，比起他同事所開發，還能轉用民用的轟炸機，二郎負責的可是只能用在戰鬥的零式。儘管如此，二郎還是專心致志地研發，因為身為工匠，他們只能想著技術上如何卓越。

其次是打造飛機的人，最終也淪為被爭奪的獎品，例如紅豬裡被當作獎品地菲奧。抑或者是成為被監視迫害的對象，例如風起的崛越二郎，最後還得跑到上司家裡偷偷摸摸結婚。他們的確成為了推動戰爭的小齒輪，但他們同時也緊緊嵌合在機器當中身不由己，戰爭也不算他們的選擇。

最後是參與製造戰鬥機的人們，都是戰爭時局下的不得而為，戰鬥機的製作不僅圓了夢想，也給了他們飯碗，作為樸素的一般人，對於此種「恩惠」，還是不得不心懷感激。還記得波魯克到米蘭修飛機時，在吃經典的義大利麵之前，維修廠老闆帶領大家的台詞可是這麼說的：

《紅豬》跟《風起》對於戰死機師有著相同的描寫。被擊落的戰機不會墜到海中，而是越飛越高，加入空中的嘉年華。而留在底下的人們只能抬頭仰望，目送逝者離去。但無論如何痛苦，留下來的人都得努力活下去。

既然是征戰之人，戰死前線就是他們的歸宿，而打造夢想的人，那怕是受詛咒的夢想，都得繼續活下去，這就是宮崎駿對於負罪感的最後舒緩。夢想或許會因為戰爭而扭曲，但就像堀越二郎消失在鏡頭前最後的表情那樣，人們依舊會望向藍天。

許多宮黑們或許會說，宮崎駿就只是個和平笨蛋，外加反日的左派份子。但從他的作品中，其實會發現他從來就不是單純的和平主義者，而是從戰爭參與者的角度出發，來反省戰爭的痛苦。而這些反戰故事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在與縱然是幾十年前的作品，卻還能精準反映出現代國際環境中最當下的問題(娜屋西卡呼籲：我們應該要與腐海共存，停止爭鬥。)。

只能說，在成為偉大的動畫家之前，或許都必須是預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