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洛陽謀事

2022/12/09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前情提要: 隨著高宗的身體日益衰弱無法理政,便與宰輔們討論讓天后攝政的可能性,但卻被宰相們否決。武后也開始思索自己的下一步,如果高宗賓天,自己的權力是否因為兒皇的繼位而有所減? 於是開始與皇太子鬥法,成功廢掉太子並樹立自己的威望,同時也安插了自己的人馬擔任宰相大臣,開始掌握國家大權。
原本的太子李賢被廢之後,高宗改立英王李哲為太子,改元為永隆(西元680年),大赦天下。兩年後太子李哲生了兒子,高宗立其為皇太孫,改元永淳。此時高宗五十五歲,但高宗生命的最後階段卻是在洛陽度過的,為什麼會選擇在洛陽而不是長安呢?這並不是唐高宗的選擇,而是武后的選擇。李唐王朝出身於關隴貴族集團,長安正是關隴集團的勢力範圍,而洛陽是高宗和武后努力經營的東都,武后曾經多次陪伴唐高宗巡幸洛陽,如何能夠讓自己的權力不因為高宗駕崩影響,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非常小心謹慎。

巡幸東都

說服身體狀況不好的高宗前往洛陽便是武后的第一個課題,這時候老天爺來幫忙了,當時關中大旱,一斗米漲到三百文錢,是平時價格的十倍以上,高宗與武后於是東幸洛陽,留下太子李哲監國。當時倉促出行,有些隨從竟然餓死於途中。皇帝出巡,當然要有護駕,武后卻出奇招,找來新提拔上來的監察御史魏元忠,監察御史是個八品文官,工作內容是糾察隊,負責糾正官員行為不當與管理刑獄,一個文官怎麼維安呢?魏元忠受命之後,也想出一個奇招。他馬上把長安、萬年兩縣的監獄犯人進行海選,在一群犯人之中,魏元忠發現有一個人格外與眾不同,「神采語言異於眾」,於是幫這個囚犯打開枷鎖,帶出去吃喝招待一番,晚上也睡在一起,然後說明來意:「天皇和天后東巡洛陽,希望您能幫忙護駕,不要讓沿途盜賊來擾亂。」這犯人聽了之後哈哈大笑,慨然允諾。魏元忠於是發給他官服袍帶,讓他騎馬跟隨聖駕赴洛陽。這一招還真有效,一萬多人馬平安到達東都,所有財物一文不少。
到了洛陽之後,武后以宰相都留在長安輔佐太子為名,敦促唐高宗一口氣任命了四位宰相,分別是黃門侍郎潁川郭待舉、兵部侍郎岑長倩、祕書員外少監檢校中書侍郎鼓城郭正一、吏部侍郎鼓城魏玄同,這四位原來都是四品官,資歷還不夠,按照唐朝的慣例,只有三品官才能當宰相,所以當時宰相的頭銜就是「同中書門下三品」,現在直接讓這幾個四品官加「同中書門下三品」的頭銜,似乎太招搖 了,於是想出了一個新頭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提品級,讓他們平章政事而已!當然,這幾位宰相對武則天當然是感激涕零。

高宗駕崩

武后對高宗說,您已經封禪過泰山,我們接下來把五嶽都封一遍,五嶽是中岳嵩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西岳華山、東岳泰山,於是就近在嵩山建奉天宮,為日後封禪嵩山做準備,此時高宗身體不好,確實也希望可以有神靈保佑他。隔年,永淳二年(西元683年),真的要準備封禪嵩山了,所以就把太子召到洛陽,十月太子抵達,高宗等一行人便前往奉天宮,可是高宗身體真的不行了,眼睛幾乎失明,於是下詔明年再來封禪嵩山,請御醫秦鳴鶴來看病,秦鳴鶴診斷後說:「皇帝的失明是由於風熱之毒上侵頭部造成的,若用針刺頭部出血,可能有望恢復!」只要拿兩根針,刺進頭頂上的腦戶和百會兩個穴位,讓血流出來,失明就能好。」他的話音剛落,坐在簾子後面的武后馬上破口大罵:「把這人斬了!怎麼會想在天子的頭上刺血!」因為天后不希望高宗的病被醫好,秦鳴鶴嚇得渾身發抖,跪求天后饒命,這時高宗說:「沒關係,反正現在別的藥也沒效,讓他試試吧!」結果真的刺頭放血之後,高宗眼睛看得到了,武后如釋重負地說真是老天保佑!
上苦頭重,不能視,召侍醫秦鳴鶴診之。鳴鶴請刺頭出血,可愈。天后在簾中,不欲上疾愈,怒曰:「此可斬也,乃欲於天子頭刺血!」鳴鶴叩頭請命。上曰:「但刺之,未必不佳。」乃刺百會、腦戶二穴。上曰:「吾目似明矣。」后舉手加額曰:「天賜也!」自負綵百匹以賜鳴鶴。
秦鳴鶴這次治病,對於高宗來說不過是回光返照。此時,皇太子李哲和宰相裴炎已經在洛陽準備接班了。沒過多久,永淳二年十二月四日,高宗知道自己來日無多,為了求福,他大赦天下,改元「弘道」。本來他還想登上則天門樓親自宣布大赦令,無奈病體難支,只好把百姓召集到殿前,由侍臣代為宣讀。聽見外面一片歡呼聲,高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蒼生雖喜,我命危篤。天地神祇若延吾一兩月之命,得還長安,死亦無恨!」
當夜,高宗李治病逝於洛陽貞觀殿,享年五十六歲。節錄遺詔如下
天下至大,宗社至重,執契承祧,不可暫曠,皇太子可於柩前即皇帝位,其服紀輕重,宜依漢制,以日易月,於事為宜。園陵制度務從節儉,軍國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進止,諸王各封一百戶公主加五十戶,內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階,三品已下賜爵一級,永徽以來入軍年五十者,並放出軍,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課役。廢萬全、芳桂、奉天等宫
古人很重視孝道,父母過世,要守喪三年,其實也不是三年,有說二十五個月,也有二十七個月的說法,但是皇帝位置太重要了,只要守二十七天就好(以日易月),而令人費解的就是「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兼取天后進止。」這一句話。高宗跟兒子說,軍國大事要是有你決定不了的,去聽聽天后的意見。這主要是不信任兒子李哲,李哲確實也不是個擅於管理國家的人,之前高宗巡幸洛陽,李哲監國期間,每天吃喝玩樂,高宗知道後還特別寫信叫他少玩一點。連帶的就是武后能力太強了,在這情況下,兒子有什麼事情去問天后也合理。

廢立兒皇

弘道元年(西元683年)十二月七日,高宗死後第三天,宰相裴炎上奏說現在太子尚未正式繼位為帝,所以政事請天后裁決後下令!裴炎雖然不是武則天的心腹,但是他處理李賢謀反案後就受到武后賞識,面對新皇帝李哲的無能,裴炎知道只能擁護武后。武后多了一位宰相支持,也大動作地開始布局文武官員。
首先是安撫李唐宗室,以免生變。十二月十七日,武后下令李唐宗室中輩分高、威望高的高祖、太宗諸子統統加封,高祖的兒子加封為太尉、司徒、司空,這是所謂的三公,太宗的兒子加封為太師、太傅、太保,這是所謂的三師,這些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員。再來當然是幫裴炎升官,讓他當首席宰相。
軍事方面首先控制禁軍,我們都知道槍桿子出政權,武后下詔令羽林軍奔赴洛陽,穩定東都政局。地方上則將自己人馬安插到并、益、荊、揚等四大都督府,井州是李唐的發跡地、武后的家鄉,同時它也是北方軍事重鎮;益州也就是四川,物產豐富易守難攻;荊州交通要地;揚州富甲天下,經濟命脈。
守喪一個月後,中宗李哲終於親政了,改元嗣聖,可是不管中央或地方,從文臣到武將,都已經被母親安排好了,能做什麼事呢?心有不干的中宗馬上把皇后之父韋玄貞提拔為侍中(宰相),又想提拔乳母的兒子為五品官,想要擴張自己的勢力,結果首席宰相裴炎不同意,中宗大怒,跟裴炎說:「就算我把天下給韋玄貞又有何不可!怎麼在意一個侍中呢!」結果裴炎跑去跟武后告狀,兩人討論一下之後,就決定把皇帝廢了吧!二月六日,武后把官員們都召集到乾元殿,沒多久,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殺氣騰騰的羽林軍進殿,宰相裴炎大聲宣布:「皇帝無道,奉太后令,廢皇帝為廬陵王!」話音剛落,兩名羽林軍立即撲上前去,將皇帝架下了寶座。可憐的皇帝邊掙扎邊叫:「我有什麼罪?」簾子後面傳來武后的聲音:「你要把天下給韋玄貞,怎麼會沒有罪呢!」可憐的中宗李哲,剛做了三十六天皇帝就被拉下來
江山不可一日無主,第二天,連太子也沒做過的豫王李旦,不明究裡的就被扶上大殿,直接由親王繼位為皇帝,改元文明。李旦是武后和唐高宗最小的兒子,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當上皇帝,因此政治上完全沒有資本,只能聽命於武后,國家大事都無法干預
欲以韋玄貞為侍中,又欲授乳母之子五品官;裴炎固爭,中宗怒曰:「我以天下與韋玄貞何不可!而惜侍中邪!」炎懼,白太后,密謀廢立。二月戊午,太后集百官於乾元殿,裴炎與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虔勗勒兵入宮,宣太后令,廢中宗為廬陵王,扶下殿。中宗曰:「我何罪?」太后曰:「汝欲以天下與韋玄貞,何得無罪!」乃幽于別所。
己未,立雍州牧豫王旦為皇帝。政事決於太后,居睿宗(李旦)於別殿,不得有所預。立豫王妃劉氏為皇后。(資治通鑑卷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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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在求學的過程中,魏晉南北朝的歷史總是被極短的篇幅帶過,而介紹不外乎魏晉南北朝是個分裂又黑暗的時代,因此士大夫開始清談,結果導致亡國。直到後來接觸了魏晉南北朝史,才發現原來以前學的是那麼的偏頗。此系列文章的目的之一,便是想讓大家了解魏晉南北朝其實是非常有趣的一段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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