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析索羅斯的投資方法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因為他的所有理論不僅僅是“太複雜”的問題,而是“境界太高”。艾略特的波浪理論非常複雜,但只要勤奮地學習研究,就能夠精確掌握其中的精髓。但是,境界太高的思想,尤其是摻雜了哲學命題的部分,只要勤奮卻很難參透,讀者必須具備深厚的社會閱歷和對人性的洞察,才能夠一窺門徑。
研究索羅斯,“反身性理論”是避不開的話題。
反身性的含義本身就難於理解,它是指有思想的參與者會對其所觀察/分析的事物產生預期,預期會作用於客觀事物,並最終改變事物的發展結果。
傳統經濟學認為,理性人假設之下的市場經濟具有均衡特徵。供應和需求可以在短時間內不對等,但長期來看會實現均衡:如果商品供不應求,那麼長期的供應就會增長,需求就會萎縮;如果供大於求,那麼長期的供應會萎縮,但需求會增長。無論如何,均衡點是存在的。索羅斯不認同傳統經濟學的均衡理念,並將傳統經濟學歸類為“原教旨主義”。他認為均衡不一定會自我實現,或者說所謂的“均衡點”一直在改變,而不均衡的狀態可以在長期內維持,並在某個時間點走向崩潰。
以房地產市場為例:房屋供應不足但需求過剩,於是房價不斷走高,看重房價走高的事實,以巨額資金入市買入房屋(此時反身性發揮作用),往復循環,造成供需極端的不平衡,價格也隨之異化,這種不平衡不會以供應增加需求減少的模式達到均衡,只會以“泡沫破裂”的方式崩潰終結。
反身性理論對於交易員最大的警醒是:不要只關注市場本身,還要關注參與市場的人群,了解群體心理變化。這一點類似於彼得林奇的“雞尾酒理論”:參加雞尾酒會的人群存在這樣的特徵,當客人對牙醫而不是他(亦即股票投資專家)感興趣時,往往是股市低迷或者剛啟動階段;當人們愛和他稍微聊聊股票時,股市處於剛上漲15%的階段;當包括牙醫在內的所有人都圍著他時,股市處於上漲30%的階段;而當人們都開始向他推荐股票時,正是股市已達到峰巔進入下跌的準確信號。
巴菲特也有類似的觀點,比如盡人皆知的名言:當別人貪婪時我恐懼,當別人恐懼時我貪婪。需要強調的是,反身性理論更加強調群體預期與市場趨勢的共振性,而不是對抗性。索羅斯認為,對市場趨勢預期錯誤的資金會隨著趨勢的發展而逐漸消亡,只有那些心理預期和市場預期匹配的投機資金會存活下去,並不斷發展壯大,直至崩潰點的來臨。
利用反身性理論還可以解釋交易圈流傳甚廣的一個問題——技術分析到底有沒有用?
依稀記得,國內股票投資大師林園曾經被問道同一個問題,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沒用,根本沒用。”之所以林園會有如此反應,是因為它堅持簡價值投資,認為股票存在“均衡的內在價值”。但是,從反身性的角度來看,技術分析不一定沒用。既然價格趨勢和群體預期會相互影響,那麼,使用技術分析對後市進行預期的資金就會對未來趨勢產生影響。如果技術分析使用者的群體龐大,就一定能夠左右未來的趨勢發展方向。
這也意味著,股票其實沒有什麼“均衡的內在價值”可言,價格只是群體預期的一種反映而已。當然,對於讀者來說,是更相信價值投資還是反身性理論,不同人有不同的結論,沒必要強求統一。
一如開頭所說,索羅斯的理論並不僅僅是複雜難懂,還存在境界太高的問題。他否認了傳統經濟學的價格均衡和當下如日中天的價值投資理論,是一個非常大膽的哲學命題。如果交易員能夠讀懂反身性理論,或許會破除自身非常多的思想包袱,從而達到坦然交易的境界。甚至於,對自己的人生態度都能有所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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