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年隻身北上謀事。進了城裡已是深夜,他手冒著汗拉行李箱,眼不斜視地走在後火車站的街道上。畢竟是後火車站啊。沿著騎樓走到一棟舊公寓,打了電話沒人接。斑駁的鐵門上已看不清是一龍還是一鳳。他從口袋掏出一包朵夫,不熟練地點了起來。門突然打開了,一襲桃紅色禮服、披著黑皮衣的女仕走了出來,他還來不及看到她轉了轉的白眼就瞥過頭去,只聽見摩托車發動的聲音慢慢褪去。
「鑰匙在電錶下,自己找一下。我還在外頭。」房東傳來的簡訊。他推開繡蝕的門,翻了翻,恩,不在電錶下,倒是公用郵箱裡。他拉著行李箱走上樓梯,每步都發出擠擠拐拐地,總算到三樓。打開門又是一條走廊,有一股淡淡的茶花香跟涼煙味。他走到盡頭的套房,有一張橘色的沙發床,深藍色的衣櫃,還有一台小電視機。他倒頭就睡。
就這樣過了幾個月,他習慣了日出夜歸。後火車站的套房也不過就是休歇的所在。房東除了快到收租的時候,才會發 line 提醒,平常也沒什麼聯絡。回到家他也只是滑手機看看八卦版、看看臉書跟IG,外頭聽到鄰居口角還是碰撞的聲音外,偶爾有酒客或是機車呼嘯,也習慣了。有時他走出房門外倒水,走廊上飄著一股淡淡的茶花香跟涼煙味,另外一端的盡頭擺著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有時候,還會聽見咳嗽、腳步聲、跟瓶罐打翻的聲音。
是個作息完全跟他顛倒的人嗎?早出晚歸的他從未見到本人,只不時地好奇著,這麼一個深夜外出、穿著高跟鞋的茶花香女子,會不會哪天他早歸時,會看見她在門口點著涼煙等人?又過了一陣子,還是沒有等到這刻。
有天,房東出現了,是個叼著煙穿著吊嘎的中年男子。他鼓起勇氣問了房東,是不是有這麼一位擦著茶花香的房客。房東拍著肚子想了一下,又笑著拍他的肩膀。「少年欸,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啊?沒事別胡思亂想,多出去走走看看。」
─《每段曾經觸及靈魂的過往,回想起來都是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