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只要還有希望

2022/12/08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倉皇退走的妖魔群,召開了緊急的交流大會。
渾天之界是他們領域之內最重要的侵入目標,無數年來做過數不清的偵查與試探,最接近成功的就是十萬年前那次的嘗試。
怎知這回重新有了動靜後,卻出現如此重大的變故!
『華胥,妳與那渾天生靈的聯繫可還在?』一個形貌有些邪魅的白衣男子發出一道意念。
『魅影你這不是多此一問嗎?你看她那樣子,契約當然未曾終止啊。』一個型態有些流動不定的暗影發出略帶嘲弄的意念。
『嘖,你不懂別裝懂好不好?只要她承認華胥這個名字,契約就一直有效,不管契約的另一方活著或死了。』魅影有些不耐煩。
『如今渾天外面那道隔絕一切的壁障消失了,如果聯繫還在的話,應該能感應到了吧?』一個渾身長毛、形似野獸的身影發出些微尖銳的意念。
『華胥,妳怎麼說?』魅影的意念再次針對華胥提問。
『壁障消失後,那股聯繫可以感應到,但是很微弱,契約未曾終止,只是…他也未曾再入過夢…』 一道紫衣身影發出了意念,那不是岑生夢中的華胥又是誰?
『十萬多年來,惑之一脈傾力保妳延續,就是因為妳是有史以來最接近成功的夢族,可若妳那相好不再入夢…妳…打算怎麼辦?』一個約莫成人手臂粗細的長條型妖魔提出問題,那是個能寄生在生靈體內的妖蠱。
『依憑,你管好你蠱之一脈就成,別撈過界干涉我惑之一脈的事情。』魅影的意念有些不快。
『嘿,還不是因為渾天之界實在事關重大,這不只是惑之一脈的事情吧?矇力你說是不是?』依憑無視了魅影的不悅,意念竟帶上些許調侃。
那形似野獸的身影回應著,『別扯上我,畢竟這些事情我詐之一脈都不懂,哼哼。』矇力對於方才詐之一族的長老流蔽被魅影喝斥,似乎有些介意。
『嘖,現在不是內部起紛爭的時候吧?如今重點是華胥無法取得渾天內部的消息,我們應該來討論還有什麼手段能探查情報。』一個身材頎長、高大俊朗的人形妖魔發出有些威嚴的意念。
所有人都安靜了。
那是這一個由妖惑、妖蠱、妖詐共組的妖魔族群之首領,名為天鐮的特異種。
妖魔們型態各異,未必都具備發聲器官,因此素來習慣以心念溝通,與至尊境能以神念溝通之方式很相似,都是直接傳達意念進行交流。
『其一,必須弄清楚那道雷擊是怎麼回事,其二,你們注意到了沒有?渾天多出了兩名守護者,原本一直守在渾天的那一對已經很難應付,結果現在他們有四個人了!這對我們來說實在太不利了。』天鐮停頓了一下,又以意念繼續傳達,『所以我們一定要想辦法知道渾天內部發生了什麼變化,針對這兩件事,三脈都說說自己的辦法吧。』
一段短暫的沉默。
矇力率先打破寂靜,『首領,關於世界屏障的變化,詐之一脈可以前去試探,我們盡全力偽裝成渾天生靈,看看那屏障觸發攻擊的機制,然後逐步放鬆偽裝,測試那攻擊的強弱程度。』
『好!只不過…你們要安排施救措施,免得無謂的犧牲。』天鐮如此交代著。
魅影接著不疾不徐的表達著,『華胥既然還能感應到聯繫,可以讓她積極與那渾天生靈重新接觸,此外,我會召集所有夢族成員嘗試連結渾天,看能否從中找到突破點,只要能入了渾天生靈的夢,就有機會獲取情報。』
『……首領,依目前的情況,我蠱之一脈是真的沒有用武之地了,這十萬年來都沒有從渾天走出的生靈可以做為試圖寄生的目標……』依憑緊接著魅影之後如此談到,意念中有深深的無奈。
天鐮對二人所說都表示認同,『夢族的事就照魅影說的辦,至於依憑…你和矇力討論看看能不能在他的行動中擔當後援隊伍,若派不上用場也無妨,如今渾天打開隔絕,未來應該會慢慢活絡起來的,我們還有機會!』
眾人都紛紛發出贊同的意念,天鐮便結束了這場交流會,率領著族群暫時停留在渾天之界的不遠處。
依憑被矇力三言兩語打發走了,果然是派不上用場。
矇力去組織詐之一族的勇士了。
魅影去召集這十萬年間誕生的所有夢族了,因為十萬年前誕生且如今還存活著的少數夢族中,只有華胥一個能與渾天產生連結。
而華胥…正在努力的感應著,她想要入夢。
因為關於那聯繫是否存在,她說謊了。
她…感應不到岑生的存在。
她心裡雪亮,岑生…應該已經不在了。
可是她還抱持著微弱的希望,她想再努力試試看。
惑之一脈的契約,確實如同魅影所說,只要她不放棄,就會一直有效,只要她還承認華胥這個名字,她就會一直是華胥的樣貌。
而她…不想放棄。
從來都不想放棄。
因為只要契約在,她就還有機會再入岑生的夢。
是的,岑生從始至終入的根本不是華胥的夢境,而是他自己的夢境。
夢族的本領就是進入他人夢境之中編織美夢,這種連結一開始是不太穩定的,需要夢族化費很大力氣去維繫,可一旦做夢之人與夢族結下契約,那就如同在夢境中開闢了一條固定的通道,從此能夠來去自如。
而結下契約的方式有很多,例如…取名。
所以許多夢族的名字確實都是由夢中人所取的,因為不管夢中人有沒有意識到,取名的同時就象徵著契約成立,夢族接受夢中人取名之時,便會徹底化作夢中的形象,在契約成立期間,這形象都不會改變。
夢族,同一時間只能與一人契約。
岑生是華胥的第一個夢中人,是華胥的第一個契約者,是華胥…唯一的契約者。
華胥雖然欺騙了岑生很多事情,但確實沒有欺騙岑生的感情。
她在夢裡化作岑生下意識裡最愛的模樣,令岑生深深地愛上了她,可她…卻也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自己所魅惑的對象。
她一度以為他們真的有機會相守。
那渾天的世界屏障分明有一瞬間撕開了一道口子,她知道那肯定是岑生鼓動著一群同道中人跑到了渾天之界的天之上做下的大事,因為岑生曾經在夢裡同她提起過,所以他們族群才會駐留在渾天之界鄰近處遠遠觀望著。
但一切變故都發生的那樣快,那缺口只出現了須臾片刻,又過了一段時間,渾天之界出現了厚重難以穿透的壁障,再也感受不到渾天之界的吐納,渾天成了一個與宇宙隔絕的世界。
其實…在那壁障出現之前,華胥想入岑生的夢中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但那時她已經感應不到與岑生的聯繫。
她心裡很慌,但她始終不敢說,她將這秘密深藏心底,從來沒有洩漏過。
初時她害怕一說出來,就會被要求放棄契約去尋找其他滲透目標。
後來族中為了保住她這個稀有的聯繫,給予她長老之位,令她能順利活過這麼長久的歲月,她就更不敢說了。
因為她必須活著才有希望!
畢竟妖魔族群的生存競爭既現實又殘酷,實力弱小或無用者,會陷入得不到能量資源的惡性循環,慢慢地就被自然淘汰。
反正渾天之界的壁障成為了最好的藉口,能令華胥一直保有長老的地位,也能令她不再去深思岑生到底是否還在的問題。
只要事實沒有塵埃落定就有希望。
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她就會努力爭取。
這麼多年她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然後一天一天撐過來的。
但如今壁障消失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該面對的終究不得不面對。
華胥緊閉雙眸,盤坐於黑暗的虛無之中。
其實她很想哭,但她不能顯露出任何異常,所以她只能用力控制住所有的情緒。
夢族…沒有自己的夢。
所以她已經十萬多年不曾入夢。
一直都是那樣清醒著,一直都是那樣掩藏著所有的心事,一直都是那樣冷冰冰看似沒有感情,一直以來她都偽裝的很好,她以為自己習以為常,能不費吹灰之力就繼續下去。
但她才發現真的很難。
尤其當她如今努力的嘗試要建立聯繫,對她而言就更難了,心頭的酸澀難以抵擋,她瘋狂想念起岑生的擁抱和體溫,想念起岑生對她說過的每一句情話,想念起岑生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想念起岑生對她做過的一舉一動,不論是溫柔的或粗野的…
越想念就越想哭。
她試圖停下想念,但也許是壓抑了太久,思念一旦爆發就一發不可收拾。
華胥眉頭緊皺,表情十分扭曲痛苦的樣子,她將雙拳握的很緊很緊,手指甲都陷入掌心,漸漸滲出一些鮮血。
最後她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緊閉的雙眸滑下兩行淚水,卻依舊死死咬著下唇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華胥沉默無聲地熱淚如傾。
她想繼續努力的,無奈一切俱是徒勞。
原來…如今才是大夢方醒,但她多麼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醒。
因為醒來之後,再也沒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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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十七
墨十七
幸而有緣,能在文字裡與未曾識得的諸君相遇,僅藉一點奇思幻想,且舒心中所臆。讓閱讀的暴君統治,也讓寫作的暴君統治,吾願惟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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