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變成變裝派對？寫在萬聖節之後

我沒有打算要踩「萬聖節的起源」這種坑，如果妳是因為想看我大書特書萬聖節怎樣其實是來自古北歐異教傳統叭啦叭啦的話，殼蟻先讓眼睛休息一下。

　　最近梨泰院踩踏事件仍在調查中，原本想說都已經錯過萬聖節了，就留到以後再來寫一篇跟萬聖節有關的文，但想想，以扮裝歡鬧的方式慶祝萬聖節，可能儼然與萬聖節傳統脫鉤。而決定有沒有脫鉤的，或許與扮裝本身無關，而是與扮成什麼有關。

　　當然萬聖節有非常多種源起的說法，撇開基督宗教不談，最多資料能夠佐證的。順帶一提，凱爾特文化與古日耳曼文化再很長一段時間是會交互影響的，諸如圖騰樣式與神話的形象有諸多類似之處也是常有的事；有趣的是，在書面資料上，由於凱爾特文化接受拉丁化（基督宗教化）的時間點比起古北歐還早個數百年，因此保留了較多關於儀式、術法及節氣的紀載，而古北歐往往來不及紀錄便漸漸銷聲匿跡，相對的，保留更多關於神話、詩歌等文學、歷史相關的紀錄。所以，兩者之間在交互比對之下，對於理解這些文化的底蘊將會很有幫助。

於十一月至十二月之間，通常都會是各地古老民族進入新的一年的時機點；因為再來就要入冬了。但是，對於入冬是一年的結束，還是一年的開始，這一點大家見解不見得一樣。在古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上的住民，通常傾向將冬日的第一天當作新年的開始，而普遍台灣人較習慣以春天當作一年的初始。

　　在基督教統一歐洲大陸的曆法以前，每個地區對新年的理解與計算方式仍有差異性，在古北歐不僅以入冬當作新年的初始，入冬的月份也早於歐陸的其他地區；通常會更早一些，以現在主流的曆法來看，大約是在十一月的第一天前後。（補充一下：這裡沒有暗示「古北歐」就有統一的曆法，不同緯度與歷史背景可能影響當地風俗；比方說，挪威與瑞典在慶祝新年入冬儀式的祭典與活動方式便有相當不同。）

　　新年要祭祖這件事情，在北歐也不例外，只是華人文化圈有特地安排在新年以外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一種避諱？（我對華人傳統文化不太懂，知道的人歡迎來補充。）在古北歐祭祖的活動與跨年儀式卻是綁在一起的，大家殼蟻想像一下把跨年煙火換成跨年燒紙錢，其實場面也是很壯觀。

現代流行的萬聖節活動主要受到英美文化的影響，而英美的萬聖節傳統有一脈可追溯至古凱爾特人的風俗習慣，尤其「扮裝」與「乞食」的傳統線索也能在這之中尋到，同樣於每年 11 月的第一日左右，中文維基百科譯為「夏末節」。

　　與北歐的時節差不多，這段期間也是收穫與準備入冬的時刻（不過凱爾特人是不是也將之視作新年則不確定）。在正式進入冬日（11 月）之前的那一夜，象徵著生機將漸漸薄弱，如果將自然環境是做一個生命體，這也就會是「今年」死去的那一刻，而新的一年將會從冰原中重生；這是「自然」死亡的轉捩點，在這一天，過去的亡者也將能夠親近生者的世界。在這一天，現世與冥界之間的鴻溝會被打開。凱爾特人會戴著面具，以避免神靈誤將他們帶去回屬靈的世界，或是遭到惡靈的騷擾。他們歡欣鼓舞，因為這一天也是歷史具體化的一天，他們將與祖先之間毫無嫌隙，一切都能被原諒，一切都安寧而歡快。

　　祖先依賴著自然環境所提供的資源過活，因而這也是一個大量殺生的季節，不僅是作物上的豐收，也意味著家畜方面的豐收，再來可能沒有那麼多牧草能提供給家畜食用，因此會有部分牲畜被宰殺，作成醃肉或其他方式保存以度過寒冬。鹽在古代社會是稀缺品，除非近海，不然將相當昂貴，傳統的魔法儀式常見使用鹽類便是一例，所以，製作度過冬日的食物本身具有一種神聖性。

　　同時，凱爾特人會使用動物的內臟來做占卜，而之後剩餘的部分則會以火焰燒烤過後成為一種儀式性的食品。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現代對於季節或儀式的感受相當薄弱，因為人們已經不再依賴自然環境的變化來決定當下的生活方式以及在環境的流變中該做些什麼準備了。

　　先前提到佩戴面具或某種變裝、扮演，演示著某些靈怪會在此時偽裝、化身成凡人，這些精神性的存有可能是古老的異教神靈或自然化生物的遺留。有時人們會刻意在田野間留下食物，以表示與精靈之間的友好關係，以避免惡作劇的發生。也希望藉此，能讓冬天不再那麼殘酷，使得精靈們寬容一些。有些地方的習俗包含挨家挨戶討食，除了收穫祭後的分享外，也包含了這一層友善的延伸。有些人猜測這可能是「不給糖就搗蛋的」原型之一。

在基督宗教全面滲透凱爾特人的生活後，祭祖活動被基督宗教收納為「萬聖節」，祭祖活動依舊，只是紀念的對象不再是大地、精靈與祖靈，而是聖人。這一點，在古北歐人那裏亦是，在基督教強行推行一月作為一年的首月後，這些祭祀活動也漸漸被淡忘。在之後的文中我會介紹約莫在這個時節前後舉行的古北歐異教節慶活動，與前面簡述提到的凱爾特過節方式有許多相似之處，甚至完全一樣。之前有一篇文章介紹「耶魯節」，當中也有簡略提到這些部分，這些節日分別是：「冬夜祭」(Vetrnætr)、「狄絲女神祭」(Dísablót)、「豐收祭」(Haustblót)、「精靈祭」(Álfablót)。那麼，我們下一篇文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