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失戀這麼痛,為何不干脆透過科技去忘記一個人?
每當重看由 Jim Carrey 與 Kate Winsley 主演的愛情電影 Eternal Sunshine of a Spotless Mind(台譯為《王牌冤家》,港譯為《無痛失戀》)總是這樣想。你會說「愛情中的傷痛總可讓人成長」,但這些回應總是給人一種事不關己的感覺。痛的人不是你,當然可以這樣說。
Eternal Sunshine of a Spotless Mind(台譯為《王牌冤家》,港譯為《無痛失戀》)
戲中嘗試透過記憶刪除服務來忘掉雙方的 Jim Carrey 及 Kate Winsley,即使把大家忘掉還是能再次成為情侶,破鏡重圓。因為美好結局的關係,中間那段波折難過、死去活來頂多成為一段令人回味無窮的小插曲,成就了「你我是冥冥中自有安排」的敘述。但是記憶刪除服務的意義又豈止為了強調「命中注定」而設下的關卡,它更代表了一種科技影響下的時間觀。
作家艾倫狄保頓對於經歷分手的傷痛曾如此總結:分手總是代表了我某部份的死亡。你曾圍繞著伴侶建立的自我形象、你過往為了兩人之間的付出,以及從中滋生出來的期盼,種種不再為你的關係帶來生命力,最後只能眼巴巴看它凋萎。
分手的煎熬總讓人希望時間快點過,但偏偏時間此刻以否定者的姿態,逼使你正視「你倆關係已死」的過程。你愈時想逃避它,它就把你捉得愈緊,唯有你放棄與它對抗時,才慢慢鬆開你的手。 若你用激烈的方式去逃避,它便以同等的程度來回敬你……在戲中,專門提供記憶刪除服務的忘情所助理Mary便是如此。她搭上了忘情所的所長Howard,但Howard已是一位有婦之夫並告知Mary無法再與她走下去。Mary知悉自己成為了小三,選擇將Howard的記憶刪除,豈料她最後還是走上愛上他的舊路。當她發現自己曾被Howard甩過,這個真相剎那間加重Mary被背叛的感覺。
將痛苦的記憶刪除,予人能夠「心靈逆轉」、隨自己意願將時間加快的幻覺。假如你能幸運,或許能遇上下一個與你走到最後的對象。但關係完結又豈只會發生在情侶身上?朋友、家人也有離別的時侯,屆時你發現必須有與傷痛共存並且跨越它的能力,否則失去的便是與他們的記憶,失的是在與他們互動中組成的樂與苦。認識傷痛其實是一種自我的救贖。長遠來說,它教會你如何應付未來的傷痛,也因為切膚之痛的關係,引發的思考,也促使對自己及關係有嶄新的認識……
但,叫人認識傷痛,告訴別人傷痛的好處,只是以理性排解情感傷痛的方式。它頂多幫助當事人以一個觀察者的身份與當下的處境產生距離。愛情就如肉身的表徵,當兩人宣佈分開那刻,心如刀割,有苦自己知。即使對人哭訴,別人也始終無法體會當日傷人的每字每句,如何曾令你手抖腿軟,將你內心逐一掏空。別人只能無力地為你送上「終會好起來」的安慰。可是,「終會」所指的是可時? 當下你多麼渴求已經到達彼岸,而不是仍然向彼岸眺望。
旁人始終無法感受當事人的內心劇場,翻湧起來時如何觸動的神經,做出看似有違別人覺得是常理的事。在外人看來,面對傷痛永遠是最明智的選項,因此我總是覺得戲中的Mary很傻,但後來對關係離別有更深刻的感受時,慢慢同情Mary選擇忘情的決定。即使我們以利害計算的方式來安慰自己,始終也無法壓制當下的悲傷。科技所提供的便利,始終對人來說是一種誘惑。
每當忘情的選項變得愈來愈吸引,你需要做的是適時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來減輕自己當下的痛苦。哲學家帕斯卡認為,轉移注意力是面對死亡、悲慘與無知等問題時,決定不去想這些問題而獲得幸福的策略。他的名言,人不幸福的原因就是無法靜待在房間之中。這與人的想像力有關,想像力作為人的主要官能,往往是製造虛妄的來源,每當閒著想像力便會活躍起來,帶你在充斥著你與他的過去及未來之間來回往返。你該做的是設法跳車,找事情佔據自己的心思,讓自己重新專注當下。唯有背對時間,忽略它的存在,彼岸才會愈漸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