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下了入夏後的第二場雨,於是空氣便清涼了起來。在返回住所的路上,因為午夜的班車太過空曠反而不敢坐在位子上,站在車廂的邊門上望著窗外黑茫茫的荒野發怔;是一種屋子裡沒有人的心情;是一種即將無依的日子將要到臨。是的。我說;是的。放棄了倒數計時的方式,是因為怕這一走便回不了頭,於是只好閉著眼向前走去,不管離別的問題,因為在往後的時光中,可能不會再有在星夜下促膝長談的日子,索性現在也不再把握。怕再回想起甜蜜的那些,而又多了心痛的那面。
在相處的過程中,常因為相信了一個人而以為是相信了全世界,放開了手又找不到該值得留下的,是因為終要面對新生活的到來,而反省起生存的現在,後來發現到最後,除了自己,誰都不在。站在風裡會看不見雲去的方向;山在霧裡便看不見山的形意。尋找有光的方向。風裡傳來海的聲音說:「回去吧!回去吧!」面對穿過草牆而來的海風,在吹亂的髮尾裡發怔,站在這裡,因為害怕回去見到你,而貪愛海岸線上的風。
胸口微微發疼。不要再見你,已經離去;已經離去。我寧願我看不見;我寧願你不是被我傷。是啊!是這樣吧!是我拿著昨日的行李站在門旁,看著自己漸遠的身影,和你分開在風中;和自己分開在夜裡。海岸線上有風沿著山去,所有過去的在身後不復返。我說:「是的,我們終於都愛過了!」正如我們看不見雲去的方向。是最終了。其實我們都知道的罷!
這一次沒有帶行李箱回來其實就錯了,因為沒想到這就是最後一天了,坐在辦公室裡用電腦打了一份完整的離職移交清單,就在打完了;裝釘好了;在桌前怔怔的發著呆就哭了,拿出職銜章,蓋上戳印,把二十個月連同封面一起用釘書機給釘了下去,就到此為止。時間就這樣停下來。看著窗外人馬雜沓的繞著房子跑著,這才真的放棄了的意識過來,是的!這一切跟我真的都再也沒有一點關係了。
堤岸旁的芒草被季節風吹的東搖西晃,吹的屋子裡的人灰頭灰臉的,而竟然,坐在辦公室裡的我就這樣沒有表情的發著楞,反反覆覆的望著公文櫃發獃,一直很想要抽出任何一個公文夾來,就算是翻翻或是寫些什麼都好。可是辦不到。找不到任何事可以做。
所以這次沒有帶行李箱回來就錯了。因為沒想到這一次就要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因為怎麼也沒想到這、竟然是最後一天了,這時候才像是死了一遍,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的氣力,好不容易終於可以逃離這個城,才發現我原來是一個已經沒有去向的人了,在要離開的這一次,把所有的一切全都放進上一次的行李箱裡;告訴我自己,一切就到這裡,做為結束,什麼都不再是了。
最後一次再看這個辦公室究竟是不捨,當然是不曾埋怨自己用情太深,只是事到如今又有什麼好說,那一方天地已經不再是我。是好;是壞,我再也不能了,把車寄走了;書帶走了;衣服也全收了。因為是結束了,就算再不捨那實在和改朝換代一點也扯不上關係,我只不過是走到了而已,別人怎麼對我,已經不想在乎了,不再掛念。這時候才像是死了一遍。
想這二十個月來,自己的改變和心態上的轉換,好像看這一年多來的手記,發現自己一直在緬懷過去。過去的情人、過去的自己和那些曾做過的傻事;昨天在自己的脖子上掛了一條自己不喜歡的金鍊子,算是新生活的開始,告別溫和斯文的日子。一直去看鏡子,逼著自己去習慣新的樣子,雖然不喜歡,可也總算是一種改變。
看著滿屋子的人游移幌動,還仍然不能把自己和吵雜連在一起,不但決定了平凡,同時發現不要做自己,自己太軟弱、自己太沉默、自己太容易在夜深的時難過,一但想起曾經對待自己的樣子便忍不住的責難起來。
因為不懂的放手,而使肩上覺得累。從今後,希望能不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