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鎗火》(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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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看完《鎗火》的心情難以形容,一股空虛和不解的感觸隨之不去,所以重新看了一次,回味的同時也整理著自己的思緒,果真要多看幾次才能品出細節中的妙味。
在《鎗火》裡,對白不是重要的一環,生怕多一句都使這屏息的氛圍亂了手腳。省去大量對白的後果,自然落到演員的表演本身是否足以讓觀眾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有趣的是,導演杜琪峯在拍攝前完全沒有劇本,連演員在拍攝前也不知整部戲的內容,一切的運作落在導演手裡,他也直白不諱言道,這是一部導演的情緒化作品。
《鎗火》在對白上為簡,在細節上取勝。它用了幾個簡單鏡頭和少量言語便把人物背景和地位都交代清楚了。其中,凌晨在百貨公司的一場槍戲,更是整部電影的高峰點。從暗潮洶湧的等待到槍彈火花四射的蔓延一瞬,人物間不斷變化的走位和定格,完整留白的構圖形象,襯上藍黑的色彩氛圍,既能體現藝術上的美又拴緊著觀眾的神經細胞,不僅僅是滿足視覺上的感受也挑起那顆緊張的心緒。且說到畫面,更顯現出導演的用心之處;因他并不想捨棄任何一人出於鏡頭,所以在構圖上令他十分痛苦。 當想完一顆鏡頭還有下一顆再等著他。但與此同時,整段槍戲被塑造成一種「靜」的風格,收斂得極致冷峻,還有點懸疑的味道。在槍彈雨林的港產片裡,這樣破格的安排和刻意難能可見。
還有一場五人在辦公室傳紙球的橋段,同樣沒有對白,卻有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整段只有交換眼神以及踢球的動作,卻是超越一切的所在。原本還有地位之分的五人,在阿鬼與阿來願意放下老大的身段踢球回應,對此刻而言,所有的芥蒂與防備都成了煙消雲散。
如果說在菸盒裡放煙花的惡作劇,讓五人止不住笑意,是冰釋前嫌的證明;那麼踢紙球的小調皮遊戲更是五人融為一體、默契絕佳的意義象徵。
毫無疑問「槍」是整部戲的主角,於一幕幕的特寫裡,它是無情的殺人武器,但在故事的尾聲,它有了情有了義,不再冰冷。在阿鬼扣下調包的槍支,引來阿來的忿氣卻不願瞄準目標的開槍,到阿信的倒地慘死,似假似真的演出,既戲謔也荒誕。直到最後,阿信完好如初地從後門離開,一切真相大白。最終阿鬼莞爾一笑,開車揚長而去,整段可謂是齣「調虎離山記」。
其實,五人間的情誼早已在一場場的激戰裡悄然固蒂,於日常裡惺惺相惜,在生死與共的場面相互照應。《鎗火》裡的情是珍貴的,它展現了一個盜亦有道的黑社會面貌,它刻畫出東方男人間的友情,含蓄、內斂,專屬男人間不說破的浪漫和溫暖在這裡好好地感受到了,就如它的片名注解,「槍火無眼,人間有情。」
後記:
《鎗火》於銀河印象低潮時期拍攝,當年預算只有250萬港幣,19天拍攝;其中演員貢獻自己的衣服、車子,連補拍最後一場戲的鏡頭都因資金不夠索性作罷。經典的百貨公司槍戰戲拍得如此之長,也有原因所在,導演解釋:「因為不拍長一點,戲不夠長交不到貨,只好死拖爛拖,哈哈......」此番言論雖是拍戲的苦中作樂,但也不乏是小成本困境中的奇蹟,最終獲獎無數,實至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