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的番人,其實跟西部的長相差不了多少,就是眼睛部分的輪廓比較深。不分男女,他們夏天都是打赤膊,只在私處圍一塊短布。
冬天冷了,就會披上番毯。
番毯多半是用樹皮跟狗毛混合織成,也有一些是用麻。前後兩片,沒有袖子,僅僅是開個口讓頭穿過去而已。
也有的是單邊掛在肩上的。
這些番毯都是長條型的。
女性的話則會把腋下縫起來讓雙手穿過,再另外縫一條在肩上,來遮蓋手臂。
我自己看是挺有畫面,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想像。
台東番的上衣只遮蓋胸口,肚子不遮。中衣橫裹遮私,不及膝。不穿鞋,但是會用烏布綁住大腿。
其實你去看現存的台灣原住民服飾,很容易找到郁永河描述的這些特色。
內裏的單衣大多是後來加上的,沒有1697年那麼狂野。
特別一說的是,如果已經是白頭老翁,就什麼也不穿了。即使在路上走動,大家也不去理會。
這不是尊重啊,是根本當老人不存在了。十分原始的感覺。事實上《周禮》也存在類似的特色:一般人的衣服是破了就換髒了就丟,但老人則是破了要補髒了要洗。
番人的頭髮大多亂如蓬草,不過也有少數婦女會用鹿脂把頭髮弄順,分兩綹盤起來。打扮起來應該也很漂亮,但既然是用鹿脂,還是遠觀便可。
(因為臭)
男性則以大耳為美,從小就會打耳洞,穿上小竹子吊著,來隨著成長加大耳垂,什麼垂肩,撞胸的都有呢。
(劉備:我的是天生,不是整形的)
他們喜歡在脖子上掛各色各樣的貝殼,身上則紋有各種花紋,是些什麼也無法形容了。
不分老少,都會把頭髮以外的體毛剃得乾乾淨淨。
番社部落沒有醫生,也不懂草藥。凡是身體不舒服,番人就會去溪裡洗澡喝水,說是這樣病就會好了。
比起嘲笑番人無知,其實唐山人更多的可能反而是羨慕吧。
能喝的溪水,每天可以洗澡……這在中國可不是到處都有的。
而中國人自古以來,用以區分國人與蠻夷的主要規範,就在於婚姻跟家庭。
台東番人的婚姻,沒有媒妁之言。女孩到了適婚年齡,父母就會讓她自己到旁邊的小屋居住。
有興趣的少年,就會來到小屋前唱歌,表演口技。
屋裡的女孩聽了歡喜,則會應和,那少年就知道可以進去了。
進屋就是做一些比唱歌更快活的事情啦。
喔,做完少年就可以滾了,並不是就結婚了。
這個依然是挑選配偶的一個過程而已。
番人覺得很正常,清朝人也覺得很正常。我想一般現代人也覺得這樣很好。覺得不正常的自己去檢查一下吧。
總之在反覆的過程後,女孩挑中了夫婿,就會挽著他的手從小屋出來啦。
然後回家告訴父母,我喜歡的就是這個。
這時男方就要下聘,怎麼聘?
打掉兩顆牙齒給女方。
女方也要打掉自己的兩顆牙給男方,這樣就算訂親了。
接著挑好日子,男生就會搬進女生家裡,完成。
此後男生就跟家裡斷絕往來。
史書蠻夷傳這類風俗是很多的,母系社會都是男生在嫁。不過郁永河寫了一句感言:難怪番人都沒有姓氏。
台東番的房子,都是仿造龜殼的樣子。
會先打個三五呎高的土基,才在上面蓋房子。屋頂鋪設茅草,比房舍要長很多,甚至垂到地面,這樣日曬雨淋也可以完全防禦。
房子下面其實就是個萬用空間,可舂可炊,可坐可臥,以貯笨車、網罟、農具、雞栖、豚柵,無不宜。
屋子前後會設窗戶,通常在中間設樓梯供上下。
跟地面層不同,二樓的屋子裡反而沒甚麼東西,按家裡的人數跟狗數鋪榻墊。
這就是話雖未提,明擺著台東狗權很重要。至於是家裡的男人比較有地位還是狗比較有地位,我相信郁永河是不會說的。
然後牆上會掛大葫蘆,冬衣布料就是收在大葫蘆裡頭。
也會掛一些竹筒,裝的就是小米酒了~
小米酒怎麼釀?大家聚在一起把小米放進嘴裡咬一咬,吐進桶子裡放著發酵,之後再兌清水就可以啦。
如果有客人來,家中的女主人就會先嘗嘗小米酒釀好了沒,然後倒給客人。
溫馨提示,郁永河沒去過台東,這都是他聽人說的,這裡的客人就是那些翻越高山來到台東的唐山七大兄。
你如果把小米酒乾了,主人就會很高興。要是沒有一口飲盡,主人就會生氣。
喝了第一杯,女主人就會把附近的太太們也找來,一起唱歌跳舞來助酒興。
這時候就算你吃點豆腐,番人也不會翻臉的。
甚至當老公的,看到唐山客人摸自己的太太,還會很高興呢。
但如果客人跟女主人上了床,番人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殺了客人。女主人倒不會有甚麼事情。
台東番的故事,郁永河大概就記錄到這裡了。
請問,如果你是滿清的台灣官員,聽到這邊,還會相信唐山七大兄說,台東番人想跟清廷聯手,開闢道路互通,請清廷派兵來嗎?
只怕,當初是八仙過山,而非七大兄吧。
如果不是你們犯了番人的禁忌,又怎麼會知道他們碰上這事會殺人?
帶回來的東西,恐怕也就是搶的。
至於增兵去台東云云,想借官兵再一次屠掠搶劫的可能都更高。
你說那怎麼不直接勾結官府就好?
出兵台東必有死傷,難道台灣縣令要跟皇上回報,台東叛亂我們去平亂嗎?
台東就不歸你們管啊。
當時台灣官員三年一換,根本流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會有整個淡水社都交由社商管理,壓根駐軍不到的情況。
我倒不認為那些勸郁永河莫北上的清朝官員,是怕郁永河發現什麼黑箱生意。
這是單就《裨海紀遊》的內容來看。
以現今的認知,台東卑南應該在荷蘭時期,與明鄭的東寧王國底下,都是接受管制,甚至駐有社商的。
但清廷這邊看起來則是沒有加以接收,十幾年下來,狀況跟淡水有87%像。
說不定,唐山七大兄根本就是卑南社商派來西部的使者啊。
附註:
標題隨《裨海紀遊》使用「番」字,最主要的原因是,郁永河筆下的「番」,其實有其特殊意涵。
野番是高山族,土番則是平埔族群。平埔族群有台灣的早期原住民,也有從中國移民過來的「唐山人」。
當時的番社,成員也不是血統或文化相同,最主要只是「住在一起」。
這是一個跟「中國」人溝通的方式。
就像趙雲立馬陣前,會喊「吾乃常山趙子龍」一樣。
越接近原始時代,人們越會用地域作為標記,扯遠了。總之,跟著原文用「番」,才比較好表現當時的複雜性質。
雖然主文顯然都在描述台灣原住民,但也不要忘記隱藏在背後的社內唐山人。
那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