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有著鄉土劇那灑狗血般劇情的人生。
小時候睡覺時,伴我們入睡的是母親的故事,媽媽總是說著她經歷的苦,邊說邊哭,那時候的我們還小,聽不懂,不懂她邊說邊流的淚,不懂她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說著重複的故事,不懂她在沒有娘家的支持下,在夫家遭受的對待;大一點時,我也曾經一起流著淚入睡,我也曾經不耐煩地說著「你說過了」打斷她的話,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而這些,一直到我結婚後,我懂了,那種無法向人訴說的委屈和難過,我真的懂了。
我的媽媽,民國44年出生;外婆總共生了4個小孩,媽媽是大姊,上面一個哥哥,下面兩個弟弟,出生在靠海的鄉下,她說小時候被外公背著出去工作,外公總會在地上畫個圈,要他們不可以亂跑,乖乖待著到外公結束工作帶他們回家,鄉下是重男輕女的,媽媽無法去上學,所以她總是背著弟弟跑到學校外面去偷聽,然後在地上練習,再大一點,她開始工作,於是她開了間小吃店,賣了冰、水果,最後甚至賣起了電器,媽媽總說少女時期她開店,幫家裡買了很多土地,所以那時候外婆家的家境是還不錯的。
因為開店,看了很多人,聽了很多事,媽媽逐漸勾勒出未來她想要的結婚對象是怎樣的人,不要喝酒的,因為她聽了好幾個喝酒後會打老婆的男人,不要賭博的,除了會打老婆還會散盡家財,不用很有錢的,因為錢如果花完還是要想辦法賺錢,寧可找一個願意工作的,後來她認識了我爸,一個家裡有7個兄弟姊妹的窮小子,還是長子,就這樣開始了她悲慘的人生(這是我下的註解)。
先是因為男生家裡窮,外婆反對,後來媒婆為了促成這段姻緣,騙了外婆說媽媽已經懷孕,倉促辦了婚禮後,媽媽和娘家完全斷絕關係,後來在路上只要遇到外婆,外婆都會追打著媽媽,要她離婚重新去嫁別人,一次媽媽剛好懷了哥哥,騎著機車去做生意的路上,又遇到了外婆,摔了車,流著血逃到了附近人家的房間裡才躲過,後來趕緊連絡父親送去打針才保住了哥哥,而因為外婆也對爸爸的母親動手了,導致爸爸的兄弟姐妹對媽媽的不諒解,大家對媽媽的態度都很差,而父親並不是體貼的男人,所以很多時候媽媽都是一個人這樣撐過來的。
後來經歷了生意的失敗,爸爸的失意,很多時候都是靠母親的努力和堅持才撐下來,那怕是摘路邊野草度日,為了小孩為了這個家,媽媽咬牙忍了下來,後來北上工作,想盡辦法賺錢,買了人生中的第一間房子,這一路上的艱辛,做小孩的我們都看在眼裡。
現在,她還是沒過著好日子,父親的創業因為景氣,因為個人,又再次失敗,而父親選擇繼續工作,希望在有生之年將欠的錢還完,在沒有足夠金錢的情形下,媽媽一直在旁邊幫忙,那怕是受傷了也是撐著繼續做,看著她拖著受傷的腳繼續工作時,我很心疼,我幫不上忙,因為疫情,大家都想盡辦法撐著各自的家庭,即便勸著媽媽,她也是不會停的,因為這就是她。
我們都了解彼此的個性,就算嘴上念個兩句,我們還是尊重彼此的選擇,她改變了很多,從很堅硬的個性變得比較柔軟,她常要我要放開心胸,放過自己,還要我有事一定要回家說,不可以自己悶著,曾經有人問她說,如果妹妹(就是我)和先生分開了怎麼辦,媽媽說叫他回來,我自己的女兒自己養,不需要他們,我聽了好感動,也清楚這就是我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