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噴漆噴出了火花

“小魚報告大魚，D區一切正常，報更完畢，Over。”

“大魚收到了，小魚回來池塘吧，Roger out。”

這是保安員的專用術語，小魚就是小陳的代號，大魚就是控制室當值主任，池塘則是工廠區大門空地位置。由於對講機是用公衆頻道，爲了保密安全，防止別人竊聽，一般都會用暗號溝通。另外，因爲對講機的頻道只有一個，使用的人是整個保安團隊，為免占綫情況，或者交叉對話出現，Over代表自己説完了，等對方回答，Roger out就是説完了，不用對方回復，將按指示做，也代表他們的對話完結了，其他人可以用頻道對話。

一加仁有限公司廠房規模不大，他們的廠房占地大約1萬平方米，主要用來生產貨版，給客戶審批，大額訂單都是内地廠房負責完成。一加仁的傳統文化是能省則省，中環的管理層把整個廠房劃分為四個區域，只安排小陳一個保安員巡邏，每兩小時巡一個圈，反正工廠晚上都沒有什麽閑雜人等出入，也沒有什麽貴重物品讓賊惦記，一直以來也相安無事。

根據墨菲定律，如果事情有可能變壞，它早晚總是會變壞的。若然未報，時辰未到而已。今晚，2016年5月16日晚上，終於出事了。

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左右，小陳完成了一個巡邏圈，正回到出發點，即工廠大門的空地。

“小魚呼喚全世界， A區走水了！有濃烟從窗口噴出來，Over。”

所謂全世界，也不過是三個保安員，小陳自己，當值主任馮先生以及不在一加仁廠區當值的保安主任陸Sir。

陸Sir同時兼顧隔壁生果日報的保安工作，那邊出的條件比較豐厚，他自然在那邊當值。

“大大呼喚小魚，你冷靜一些，詳細描述一下A區的情況，有沒有人在火場内，Over。”

大大就是陸Sir的代號。

“小魚回復大大，現場濃烟是灰中帶黑色的，可能燒著了一些工廠内的易燃物品，消防花灑沒有自動啓動，應該是壞掉了，防火閘關上了一半左右，可能卡著什麽，等等，有人，畢小姐可能在裏面，小魚去看看，Roger Out。”

“小魚，回來，你沒有防烟裝備，你找死嗎？”

小陳只怕晚了，連對講機也丟下，往火場奔跑。

他自己也不知道爲啥那麽緊張，也許他從畢小姐的堅持，看到他太太的背影。她太太也是這樣的女子，決定要做的事，不到黃河心不死，也是因爲這份堅持，間接害死了她。

若非小陳鼓勵祖迪自己噴漆，也許現在她已經回家了。他無法接受自己間接害死一個和她太太很相似的女子，他深信他一輩子也會受到良心所譴責。

“大大calling大魚，憤怒鳥，麻雀，燕子，緊急召集，去樹洞，Over。”

“Roger！”

發生了意外事件，小陳又擅自行動，陸Sir也顧不上其他，把他能召喚的人手都召集到裝備庫，準備救人。至於生果日報的老闆知道他們擅離職守後會不會發飆，現在也顧不上。

。。。

時間回到六點左右，祖迪在廠房的雜物架上找到了她需要的光油和粉紅色的噴漆，因爲粉紅色噴漆數量不夠，她決定用粉藍噴漆補上。

“這樣，小豬有粉紅色，有粉藍色，正好凑成一雙。”

祖迪十分滿意這個意外得來的結果。

創作之路，從來沒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或者更壞的，哪怕作品定型了，在交貨前，多少都會有些異變，受到生產條件限制，有一千零一個未知之數，最終產品往往偏離了原來的設計，也許會變好，不過九成機會都是變壞了。譬如原來的設定是用機器噴漆一百個粉紅色的小豬錢箱，現在改爲人手噴漆，其中五十個更改用了粉藍色。

不過，祖迪相信，這次改變應該是正面的，試想一下，在聖誕節收到成雙成對的小豬錢箱作爲聖誕禮物，相信客戶應該會滿意的。

“好了，萬事俱備，努力開工！”

幾乎同一時間，德叔在廠房外不遠的地方打邊爐，這個半露天的角落是他半個家，這裏是保安的死角，閉路電視(CCTV)鏡頭下的盲點，露天位置也沒有安裝消防花灑，只要把外面大門關上，誰也看不到這裏還有人待著。

德叔做了二十年的工頭，儼然廠長一般，不是他不夠努力，無法晉升廠長，而是廠長之位一直讓一加仁老闆女婿裘進霸占著，“一家人”嘛，當然是家人優先。

一直以來，德叔多少有點怨氣，不過好醜命生成，自己沒有生得一副好皮囊，太子女看不上，又沒有成家生下一個好女兒嫁給太子爺，就只好繼續當工頭好了。

哪怕沒有職位，二十年的工廠生涯，也讓他累積了不少人氣地位，廠長不在之際，都是他說了算，當然是在一加仁規條範圍之内，這規條在員工眼中如同聖旨一樣，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以身試法的鐵頭無一例外就是收拾包袱下崗去。

作爲資深老員工，他在廠房内有宿舍的，可是裏面不能生火，畢竟工廠裏的消防系統也不是全廢的，如果在房間内打邊爐，那就得準備好雨具了，隨時“下雨”了。

索索。

“這是什麽味道？”

在室内，祖迪正在為她的小豬錢箱噴漆，她笨手笨腳，把盛載光油的鐵桶踢翻了，强烈的天那水味道，連身在遠處室外的德叔也聞得到。

“是誰在裏面？”

德叔嘗試打開鐵門，也許鐵門熱脹冷縮，卡住了。德叔稍微用力過度，鐵門和鋼板地臺摩擦，生出一點星火，很不幸這星火掉進一灘光油之上，加上室内佈滿噴漆的空氣(易燃氣體)，蓬的一聲，德叔被一股熱氣流逼出去，後腦撞到了墻壁，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