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想念雨水 5.6.

「哎呦，痛死我了！」

我的身體撞上了小溪岸邊突出的大石頭，好痛哦！

其實，這一路上和別的石塊相撞是常有的事，有的還跟我迎面撞來呢。

可是，通常也只是把我的身體磨得比以前圓一點而已，怎麼樣都沒有這次這麼痛。我原本是睡著的，痛得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原來是我身上的一個尖角被撞斷了，難怪這麼痛。

過了好一陣子，這份劇痛才慢慢退去。

既然已經醒過來了，我便利用浮出水面的短短時間，快速地觀察了小溪兩岸的情形，以及外面的天氣。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地方？！

高聳的山怎麼不見了？變成矮了許多的小山丘？小溪的外貌也變不同了，原本細細窄窄的河床，忽然一下子加寬好多。大概有四倍寬吧。滾滾不斷的溪水把整座河床擠得……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又這麼寬的溪。

溪水多得擠不下，一不小心，部分溪水就會被擠出河床，撒在溪的岸邊，無法繼續旅行、前進。

更令我驚訝的是，溪的兩岸不再是緊貼的山腳石壁。

這裡的小山石壁退到離小溪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最靠近小溪的，反而堆疊了好多別的。

這些別的，大都是和我長得很像的礫石。

我心裡感到十分納悶。他們不也是要去旅行的嗎？怎麼現在就停在這裡呢？難道他們改變心意了、不想去看大海了？

「碰碰！」

「哎呦！」

正當我想不透這些現象的時候，我的身體又被一顆礫石撞了好大一下，而且還是朝我的肚子正面撞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剛剛被一股溪水捲進溪裡，不小心撞到了你，真的很對不起。」

撞上我的礫石很客氣地一直向我賠不是，雖然他的塊頭比我大上許多，年紀也大我不少。

「沒有關係的，叔叔。剛才聽你這麼說，那麼你原本是住在溪邊的囉？你是溪邊那群礫石之一囉？」

「是啊，小礫石，你也是嗎？」

「不是的，我來自溪水的上游。今天是我離開家鄉的第二天。」

「你真是勇敢呢，小礫石，小小年紀就獨自一個出來旅行。」

「叔叔，你也是出外旅行的嗎？」

「是啊，不過我在剛剛經過的溪邊住了快十年。這一兩天下大雨，我心裡便一直考慮，是不是該到別的地方居住。後來，我想清楚了，決定搬離這個地方。於是，我就等待時機，請溪水帶我到溪裡，並且帶我到不同的地方。」

「我真想不懂，叔叔。你不是出來旅行的嗎？為什麼在一個地方待了十年這麼久呢？現在為什麼又決定要離開呢？你可以告訴我嗎？」

「哈哈哈，小礫石，我過去也和你一樣不了解。其實留在這裡長達十年並不是我的初意，我是不小心……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叔叔被溪水撞得東倒西歪，連連轉了好幾個身。

「其實我根本沒有計劃要在這裡久留，這完全是因為我被擠出河床的溪水帶到岸邊，後來沒有遇到適當的機會離開。

「不過，這反倒變成了一種出乎意料之外的收穫。」

「怎麼說呢？叔叔。」

「因為啊，這十年裡，我一直住在岸邊。岸邊的景色、天氣，以及居住在這裡的夥伴，都和我家鄉的不同。我和來自各地的朋友認識，大家互相介紹自己的家鄉給其他同伴認識，家鄉的天空、家鄉的雨、家鄉的樹、家鄉的花、家鄉的天氣等等，是我們聚在一起時閒聊的好話題。

「當然囉，岸的兩邊原本就有從小在那裡土生土長的夥伴，我們這些從外地來的，沒有一個不受到他們誠摯的招待的。他們教我們重新認識新的環境，介紹岸邊的樹樹草草、花花木木給我們做朋友，同時也教導我們認識當地的天空，把我們當作他們的一份子，歡迎我們做他們的鄰居。

「這十年來，雖然我離開了山上的家，可是，在這段岸邊，我也建立了我第二個家、有了新的朋友。在這樣的交流之下，我增進了許多見聞，也體會了更多生命的奇妙。」

「叔叔，你說的見聞和生命的奇妙，到底是些什麼？你願意告訴我嗎？」

叔叔笑一笑，回答說：

「小礫石，你不必著急！你的年紀還小，等你一天一天長大，你慢慢就會明白。

「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不同的。這是大自然的奧妙，只要你每天都能用你的心仔細去發現、用你的心好好去感覺，然後用你清明的頭腦靜靜地去想一想，你自然就能夠體會的。你有你的生命，我有我的，我體驗了我的生命，你的要靠你自己去體會。」

「叔叔，我很感謝你告訴我這麼一段話。雖然我了解的有限，但是我想我是懂一點的。因為這兩天來，我已經感受到許多驚喜的事情了。

「我發現了我原來也有重量，從水面上面，我還照見了我長的樣子，在溪水裡，他們奔走的快速也給了我很深的印象。我對自己的移動感到非常新奇。我也認識了一位溪水朋友，他向我說明了他想急奔海洋的原因，他還答應我將來在海洋會面呢！而你住了十年的寬闊河谷，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哩。這些，我想，應該就是你說的體驗、生命的奇妙吧。」

「哈哈哈，不錯喔，小礫石，繼續加油，你會發現更多的奧秘的。至於你說我住的河谷十分寬廣，不過，這可能還不是最大的河谷哦！

「你來自河流上游的山上，但這裡不過是接近河流中游的地方。我聽朋友告訴我，河的下游更加寬廣，連小山丘都看不見了呢，你能想像得到嗎？那裡的河岸兩側盡是平坦而且寬廣的平原，是和這裡完全不一樣的景色。也就是因為想親眼看看平原的遼闊，我這次才會再度出發，開始旅行，也才會遇到小礫石你啊！」

「原來如此！我以前在山上的時候，就已經聽雨水說過平原的名字，如果不是叔叔你告訴我，我原本還以為那個河岸便是平原哩！

「哈哈，不要急，你還會有更多更大的發現！」

「叔叔，那麼，以你的經驗，你會建議我在一個地方停留一段時間嗎？」

「我只能這麼說，四處旅行有四處旅行的好處，但是，如果能在一個地方住上一段時間，好好認識它，我相信你會有另一種收穫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