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美樂蒂阿姨再閒談一陣,見時間差不多,弗雷多便藉口有事先離開緊急逃生樓梯通道,但他並沒有回去業務三部,而是轉向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電梯之前。
電梯上頭註明僅停靠某幾個樓層,顯然屬於通往高階主管所在地的專用通道。
弗雷多熟練的按下、進入、搭乘,當電梯門再次開啟之後,他已經來到某層與一般社員工作場所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裝潢單純又不失格調,一入目便是個簡約奢華的寬廣接待客廳,不遠旁邊處有兩個辦公桌,分別坐著一男一女秘書,他們見到弗雷多出現後,客氣有禮的請他先稍坐等候。
弗雷多也不緊張,老神在在的找個舒適沙發坐下,在秘書為他倒茶之前就熟門熟路的自己先泡好一杯,還示意兩人不用忙,幫忙通報就可以了。
身為高層秘書,兩人知道的事情比低樓層社員多很多,明白眼前這名令上司心煩的頭痛份子有一套自己的做人準則,並不像傳言中的透明或可怕,與其相處只要完成該做事情就好。
向內通報過後,三人彼此互不打擾的工作,時間在沉默中過去。
直到女秘書的桌上電話響起。
「可以了,請弗雷多進來吧。」
「是,莫部長。」
女秘書起身,帶領弗雷多離開接待客廳,來到辦公桌後方一扇雙開大門之前,不鏽鋼厚重製材被雕飾的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其上紋路充滿繁複瑰麗之感,左右各有兩道巨大把手豎立。
雙手握持拉開其中一邊門,女秘書微笑的請訪客入內。
弗雷多邁步走進。
裡頭毫不意外又是個寬廣空間,一大片的整面落地窗經過巧妙設計令太陽光芒斜照入內,既不刺眼又帶來溫暖氣息,辦公桌、沙發、冰箱、電視、投影牆等等應有盡有,最旁邊一側還有兩個緊閉的大門。
一扇是通往個人休息室,其內部完善程度比起普通住宅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扇是個人專用通往特定樓層的電梯,讓使用者可以減少大量不必要的時間浪費。
這就是奇蹟公司的部長級待遇,首屈一指大企業該有的氣派,主任也不過是其眾多下屬之一。
「莫部長,我來了。」
「坐。」
五人並排坐下仍有餘的大型辦公桌後方,一名不高的女子正埋首疾書,黑色貼耳短髮中夾雜些許灰白銀亮,在將手上的要件處理完之後,這才抬起頭來。
小臉半衰,五官的成熟風情已透露些許老氣,皮膚雖然仍有光澤但抬頭紋、魚尾紋、法令紋隱約可見,身處上位多年養成一股不怒而威氣勢,眼眉一凝自有肅殺之意。
「弗雷多,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低沉的問話聽起來更像是指責,莫部長將桌面東西全都排開,雙臂輕靠其上,指間交錯合握,平淡卻令人感到壓力的眼神投向正前方男子。
即使是弗雷多,通常面對莫部長也不會太過隨意,他稍稍挺胸正坐,試探的道:「嗯......謝謝部長幫我與副總搭線,讓他擁有其它與政府溝通管道,公司能繼續順利發展業務?」
聞言,莫部長不為所動,面容無波的道:「弗雷多,小把戲就不要玩了,剛剛的話我聽不懂也沒聽到,你還有一次開口機會。」
其實弗雷多這次沒有攜帶任何錄音錄影設備,不過除了某人以外,這間公司裡面大概不會再有人輕易相信他。
見開玩笑似的開場不受見待,弗雷多也就不再扮演,笑容收斂,露出一副不笑不動什麼都無所謂的死人臉,並從懷中拿出一封早就準備好的信件,放在桌上往前一遞。
莫部長看了眼信封,上面寫著兩個大字。
辭呈。
「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到手寫信了,這是要表達你的誠意嗎?」
決定給出,弗雷多也就不再約束自己,他跨腳搭腿,上身微後靠,雙手交握輕放腹前,一派輕鬆的道:「是呀,感謝公司不殺之恩,如果能夠就這樣平平安安的放我離開那是最好不過了。」
雙方開始進入正題。
下顎靠在交疊雙手,莫部長神色陡然變得嚴肅凝重,銳利眼神像是要將弗雷多剖解,低沉聲音夾雜不易發覺的潛藏怒意而出。
「弗雷多,公司沒有虧待過你,甚至當年你對大老闆不敬,他也從來沒有為此刁難過你,十幾年來你付出多少我們就給予你多少,結果你就是用這種方式回報?」
「為了弄倒一個謝肖卿。」
「散播謠言。」
「汙衊公司。」
「分化部門。」
「最後甚至連政府機關都因此插一手進來。」
「你知道那些人有多麼渴望得到奇蹟公司?你知道有義勇軍和政府機關在背後活動所帶起的謠言對奇蹟公司產生多少影響?你知道奇蹟公司為了平息風波付出多大代價?」
「弗雷多,你機關算盡,現在更是聰明的直接把辭呈準備好,那有沒有算到公司會如何懲處你?」
說到這裡,莫部長靠在手背上的頭顱稍傾,眼神微斜睨看對面的死人臉。
「你心裡應該清楚,就算離職,奇蹟公司也多的是方法讓你付出應有代價。」
沉默。
微睨眼神對上死人臉,雙方氣氛僵硬且無聲。
好一會過去,弗雷多平平無波的奇怪語調才響起。
「我......手上還有第三份沒有交出去的影像資料,沒有給你們也沒有給政府機關,我希望不會有這麼一天用來對付妳口中對我如此好的公司。」
對於弗雷多的藏一手,莫部長似是完全不感到意外,表情沒有太大波動,反倒有些嗤鄙笑意。
「弗雷多,這就是你要給我的答案嗎?」
「不,這是我給妳以及公司的誠意。」
雙方話題到這個階段,弗雷多索性也直接挑明。
「謝肖卿已經老了,能夠為公司做的事情不多,但他靠著過去街頭王者名聲依然死死抓住你們與政府的溝通管道不放,然後肆意發洩自己慾望,不僅為公司帶來許多麻煩,甚至也將許多員工和高層拉下水......」
「這些事情,莫部長,妳應該都很了解,甚至比我要更清楚吧?難道妳忘記克蕾雅自殺事件?」
「明明身為克蕾雅和謝肖卿的直屬上司,妳即使再憤怒卻也動不了他。」
「現在有我這個『不知輕重』破壞公司佈局的人出現,雖然弄倒謝肖卿,但也為你們重新牽上更年輕、更有力的政府人員,雙方只要順利渡過磨合期,想必可以為彼此帶來互惠的十數年甚至數十年。」
「公司有失也有得,卻被妳說成損失慘重......」
說到這裡,弗雷多身體稍稍前傾,直直回視對面這位上司的上司。
「莫部長,妳在嚇唬我嗎?」
「如果公司真的不樂意除掉那個老害,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得到各方支持動手甚至還坐在這裡,不應該早就進去陪他了嗎?」
莫部長嘴角微洩謝意,卻是冷冷不屑。
「弗雷多,你真的很看的起自己。」
「你說的都沒錯,萬物有始有終,謝肖卿時間到了就該消失,公司對他的忍耐也差不多到達極限。」
「可是......」
「不該由你決定!」
赫然,莫部長挺身用力一拍桌面,震動聲音大得驚人!
「公司有更好、更快、付出更少的方式可以解決他,你是什麼東西可以為公司做決定?甚至還威脅公司要幫你擦屁股?現在還想什麼都不付出爽完就拍拍屁股走人?」
「弗雷多,你是不是太小看公司了呀。」
太陽斜照入內,於辦公室畫斬出陰影與光明界線,在兩人身上映出不同光影變化,唯一相同的是各自陰沉臉色都濃郁至無法化開,顯然彼此之間找不到任何合意的共識點。
今天談判,毫無結果。
就在雙方將要不歡而散時,電話外線突然響起。
「部長,小霞姐來了,她說要見妳。」
「跟她說現在不行。」
「......嗯......呃......小霞姐說,她知道弗雷多也在裡面,有事要找你們兩人。」女秘書的聲音有點顫抖,似乎是被某個溫柔笑容給威脅了。
對弗雷多,莫部長可以狠心動手,而且沒有任何一個高層會保他,但萩野霞就大大不同了,一想起這兩個人的私下關係,她不禁開始感到有些心煩。
「算了,讓她進來吧。」
「還有,妳和赤井這個月的獎金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