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畫面在眼前閃爍,紛陳著庸俗的中國式青春愛情電影片段。七八年前,電影產業掀起一股網路愛情小說改編的旋風,韓寒、郭敬明等前仆後繼的被市場追捧,演員比劇情出色,劇情比現實庸俗,青春疼痛文學過了幾年依舊賺人熱淚,有些主題曲比電影本身更值得人回味。
我聽見莫文蔚的聲音從喇叭中傾瀉而出,竟也有些黏稠。別對學校的擴音設備抱有過分期待。
「這世界有那麼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這悠長命運中的晨昏,常讓我望著遠方出神。」
沉默相遇,不存之存。斜陽溫暖浮動,光線穿過樹葉間隙擾動了塵埃,我聽見了水滴打破湖面的平靜泛起陣陣漣漪,和空氣中隱約的白麝香,琥珀色的瞳孔在光影中熠熠生輝。
要如何撫平水紋呢?細長鋁罐的可口可樂也有些乏善可陳。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濕冷逼仄的城市自此被點亮。
我想起博爾赫斯的詩篇:灰色的煙霧模糊了遙遠的星座,眼前的一切失去了歷史和名字。世界上只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溫柔,人還是原來的人,河還是原來的河。
火光在指尖忽明忽滅,涼意通過呼吸道,刺得肺部和氣管有些發癢,我被煙霧包圍周身、氤氳了眼眶。若此時有人的視線能劃破層層迷霧,應該能瞧見我微微瞇起的眼角泛紅,和排山倒海的溫柔。
蔡老師的聲音又撞擊了我的耳膜。
「學生跟我說,她在小小福看見一個人,長得和鍾鍾好像。」
是啊,人還是原來的人,但全世界似乎都有了雷同的身影。那面容在眼前走過,只是走過。此時此刻應該會感謝相遇吧,打從初見那飄盪的衣角起,便開始捕捉腳邊的枯黃、耳邊的風聲,和駛過的每台單車。淡寡的日常變得暖洋洋,被陽光鑲上了金邊。
我曾花了許多時間思考,要在一起的理由是甚麼。
愛與情,情與愛,於我而言更像是責任、付出和承諾。應答著一段思念、一張雙人床和一間廚房,愛著能從對方身上補足的缺口,讓空虛的自己有所寄託。不知怎麼地,想起了蔣勳筆下的語言孤獨:
「每個人都在說,卻沒有人在聽。」
從彼此的身上不斷攫取,卻填不滿發慌的寂寞。
涼風襲來的街角處人聲鼎沸,我看著對方的嘴角一開一合,話語消失在喧鬧裡,時間在樓宇的縫隙被拉長。
恍惚中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是那些在生活中捕捉的吉光片羽、在夜空中望見的一枚明月,和在湛藍中聽見的顫慄。每個美麗的透明澄澈因此有了傾訴的依託,每個碎裂的筋疲力竭也都有了穩當的安慰。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也許從來就不是為了追求每個被補足的缺口,而是想要能一同分享每個藍色清晨的人,一起走慢人間。
自此,四海潮生。
你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是恰如詩經純粹而炙熱的浪漫吧。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