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片相機

雖然不是個髒亂的人，但我確實不是個善於整理、歸納的人，因此衣櫃總在爆炸的狀態、包包裡總會亂成一團。
以前為了合理化自己的陋習，我會宣稱東西都是乾淨的，所以亂成一團沒關係，它們是乾淨的就好。但現在，我卻發現自己認為乾淨的東西並不純粹，東西會因為時間堆塵、會因為貓咪走動沾惹毛髮皮屑，更會因為時空而有所質變。
我其實是害怕的，害怕自己無法去珍惜已經擁有的東西。
堆在衣櫃裡的衣服我可能想不起任何一件買下時的悸動；包包裡亂成一團的用品我也沒有帶出門的理由吧？

所以，當看見手機閃出容量不足的警示時，我是同時感到驚愕與害怕的。(畢竟手機容量這麼大，被填滿的這天卻來得悄無聲息。)

某天夜闌人靜，我翻回相簿最初的照片，開始溫習遺失的記憶。
我相信拍下照片的我是覺得當下彌足珍貴、值得紀念。
但如今的我對好多情節都無感，甚至開始納悶自己為什麼要浪費時間拍這麼多角度一樣的照片？

我刪了一些照片，意識到問題時就不忍再刪了。
畢竟我是個如此專注當下的人，如果否定了這些照片，是不是也等同於否定了所有的我？

我媽的電腦桌面有好多資料夾，每個資料夾都記錄著不同的出遊。
媽媽最初想要電腦的理由：因為手機容量不夠，要把所有的照片都存在電腦裡。
這些天，我因為焦慮回了趟家，我問她：「妳桌面存的照片都會看嗎？都記得嗎？」
她說，她沒有空。
我說，那妳幹嘛存起來？妳又不會看。
她說，我以後會看啊。
我心想，妳以後也不會看。
我沒有再追問下去，我知道她也是個專注於當下的人，只是她創造的當下並不會對她的未來造成負擔。手機容量滿了就把它們傳到電腦，電腦容量滿了再買顆硬碟。

對我媽而言，那就只是照片而已。
但在我看來，這些照片是她將一直拖曳至人生盡頭的包袱。

於是，我買了一台底片相機，買了幾卷底片，打算要用最貴的方式將當下的每個我濃縮成精華。

總之，還是不善於整理、收納的那個我，但卻更珍惜並記得每一個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