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舜翻身下馬,笑道:「你要死,我偏不讓你死,你不讓我救,我偏要救。」不知何時已走到老鴇面前,悄悄的點了她左右雙腿的環跳穴。
咚的一聲脆響,老鴇身不由己的跪了下去,陳祖舜點點頭,道:「難得妳下跪認錯,既然知道悔過,就趕快把這小姑娘,和那賣蔥蒜的小兄弟給放了吧。」老鴇不會武功,被點穴的雙腿不聽使喚,以為被使了妖法,恐懼已極,心中已生了放走詩織的念頭,但是她父親已簽了五百兩的賣身契,要讓她走,又捨不得銀兩的損失,只有喃喃碎唸:「這少年使得什麼妖法……我是不是要放詩織走啊?姑奶奶我的性命可是很珍貴的,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救……救命」
「寶珠姊,他不會什麼妖法,只是點了妳的穴道罷了,千萬不可放詩織走!」這時打手頭子已拔下匕首,陳祖舜看見面前一把亮晃晃的刀尖,急速得朝自己胸口刺來,陳祖舜左右輾轉側身,靈活的躲了好幾下,只見空中寒芒點點,匕首刺、鑽、砍、劈,招式不停變化,步步進逼,攻勢頗為凌厲。
兩人你攻我躲,轉眼過了三十幾招,陳祖舜心想一直躲避也不是辦法,只有反守為攻,手掌向前伸出,又突然下沉翻為掌背,躲過一記匕首刺擊,順勢往打手頭子的手腕抓過去,此時打手頭子匕首突然後縮,刀尖先退三吋後進七吋,陳祖舜竟然抓不住他手腕,反而手背被劃出一道血痕,瞬間血流不止。
「好功夫,可惜啊可惜,這樣好的人才竟然浪費在妓院裡!」陳祖舜被匕首所傷,快步後撤之時,嘴上還不忘消遣敵人兩句。
陳祖舜內功雖然比打手頭子強,但畢竟年紀幼小,不及打手頭子的打鬥經驗豐富,陳祖舜使出擒拿手抓他手腕,以為一定會手到擒來,但是打手頭子的匕首先後縮再往前,雖是小小的前後挪移,卻巧妙的躲過他的擒拿手,還能趁機割傷他的手背,他的匕首後縮三吋,再往前七吋,預料的極準,其距離剛好能夠反守為攻,傷及對手;這般老練而狡猾的手法,不是初出江湖的陳祖舜所能預料的。
陳祖舜取出金創藥粉敷在傷口,剛剛止血,神不知鬼不覺地伸出右手,就把一名妓院打手的金箍長棍奪了過來,妓院打手被搶了棍子還渾然不覺,打手頭子喊道:「你打架的傢伙被搶了,知不知道?」他低頭一看,手中空空如也,慌張道:「七哥,這小子會妖法,棍子莫名其妙的就到他手上。」
打手頭子心想:「這少年飛劍射掉我的匕首,內力明明比我強得多,而他伸手奪棍,無聲無息,如此靈巧的擒拿手我也萬萬不及,他之所以被我割傷,只是年紀幼小,江湖經驗不足,我若跟他鬥到一百招以上,怕是會被這少年的內力和擒拿手所敗。」
陳祖舜一棍朝天,又下沉壓住棍頭,一套龍抬頭的棍法,頻頻往打手頭子身上敲打;只見陳祖舜揮動匕首抵住長棍,匕首的招式在空中畫圓,用的卻是道家的兩儀刀法,這時長棍呼呼作響,棍法變化開來,挑、迴、撩、閃、撞,招式輕中帶重,往往輕挑了幾下,就冷不防地來一記猛撞。
打手頭子使的是兩儀刀法,兩儀中分為陰與陽,一般用大刀來使,他用匕首這種短兵器來使兩儀刀法,便沒有大刀來得威猛,只能小而巧,輕而快的和陳祖舜的龍抬頭棍法遊鬥。
只見打手頭子揮動匕首,前幾招攻勢為陽,後幾招守勢為陰,後來整套刀法反轉,變成前幾招攻勢為陰,後幾招守勢為陽,這是少陽刀轉太陰刀的訣竅,他匕首上的套路陰與陽互相轉換,雖然是短兵器的匕首,卻連擋了二十四下急攻而來的長棍招式。
陳祖舜的長棍輕中帶重,暗藏殺招,幾次突然重擊,差點打掉匕首時,打手頭子就會變換兩儀刀法的套路,只見匕首的招式一下子由陰轉陽,一下子由陽轉陰,攻守輪替之間,屢次險險地躲過長棍的撞擊,他匕首閃避的時機,掌握得極為精準,龍抬頭棍法屢屢重擊,算一算,已被他躲過了十七次以上。
陳祖舜見打手頭子的匕首使得密不透風,自己的棍法一時難以取勝,就想撩撥兩句,好擾亂對手心神,他語氣嘲弄道:「小爺我提醒你,使兩儀刀法要用大刀,你用這麼小隻的匕首來使兩儀刀法,未免有些不倫不類,畫虎不成反類犬。」打手頭子聞言怒道:「老子聽你在放屁!」
陳祖舜見已激怒對手,手上一招「潛龍棍」往下一挑,接著說:「不如你放下匕首,換把大刀再和我打,兩儀刀法用匕首來使,傳出去在江湖上不怕被笑話嗎?」
打手頭子手中匕首噹噹噹噹,連擋了好幾下的「潛龍棍」撞擊,陳祖瞬說這話,無非是想騙打手頭子放下兵器,他老於江湖,心中雪亮,嘿的一聲冷笑道:「說什麼要我換大刀和你打,我若一旦放下匕首,你必然趁機偷襲;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想騙我,還早得很!」
陳祖舜想要說話擾敵,對手不但不上當,還看穿自己的計謀,不由得心中一凜;知道自己的棍法一時之間,奈何不了匕首的巧妙招數;他念頭一轉,長棍掄了一圈,一邊收棍一邊往旁邊跳躍;打手頭子轉頭,只見他站在右前方兩丈遠處,將長棍背在身後豎起,那模樣像是要罷鬥停戰。
打手頭子縮回匕首,道:「你既然停棍,不想再管閒事,這個小姑娘詩織,就得讓我們帶回宜春院。」
詩織以為陳祖舜要放棄救她,想到要被老鴇推入火坑接客,著急道:「不……不要,我寧願下地獄、進枉死城,也不願意接客。」
郭旭全身傷痕,被妓院打手架著不能動,雖然渾身疼痛,嘴上還死硬的罵道:「詩織,不要求他,這個陳祖舜救人只救一半,八成是怕了,這種膽小鬼我們不要指望他!」
老鴇本來跪在地上直發抖,看陳祖舜和打手頭子過招,刀劍無眼,極為凶險,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看到陳祖舜收棍在身後,似乎放棄救人,見情形對自己有利,便大著膽子爬起來,只見她騷裡騷氣的駢指道:「老七,既然他不打了,把這小賤蹄子給我押回宜春院。」
打手頭子原來叫做老七,他觀察良久,陳祖舜長棍仍是背在身後,動也不動,他點點頭,往詩織走去,圃扇般的大手往她手腕抓去。
「哈哈哈哈。」此時陳祖舜突然朗聲大笑。
陳祖舜莫名其妙的大笑,老七心中疑惑,便停止去抓詩織手腕,問道:「小子,你笑什麼笑?」
陳祖舜將背後長棍由後往前一推,將棍頭壓得低得不能再低,道:「你一眼看破我的計謀,刀法又如此厲害,如此文武雙全的豪傑竟然委身在妓院,我看你八成是被仇家追殺,躲在妓院裡避禍吧!」
老七聞言大駭,手指不由自主鬆開,匕首咚一聲掉落地上,老鴇和一眾妓院打手盡皆疑惑,怎麼陳祖舜隨意一句話,就把老七嚇成這樣。
「你……你」老七一臉的慌張,只是你啊你得說不出話來。
陳祖舜一直想騙老七放下兵器,好用內力制伏他,沒想隨便瞎掰一句話,就嚇得他連兵器都拿不住,自個兒掉了下來,心想:「他如此不安,莫非真的像我瞎猜的,是個被仇家追殺,躲在妓院的江湖高手?」
老七回過神來,才發現匕首已落在地上,急忙使了個下腰身法撿拾,匕首剛撿回手中,才發現眾人目光,接疑惑的看著自己。
陳祖舜見老心神不寧,想趁機進攻,呼呼的掄棍成圈,腳步前弓後箭,一招「昇龍棍」先聚力於棍上,正要使勁舞動長棍,突然一名中年乞丐,拿著一個裂縫缺口的破碗,慢慢的走過來,他衣上一身補丁,風中吹來幾許沙塵,只見他的身影如一團皺巴巴的舊破布,站在老七和陳祖舜中間。
老七看面前這乞丐面容,年紀約四十幾歲,腰間掛著五個布袋,全身雖骨瘦如柴,一雙眼睛卻異常的明亮,而且兩側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身負上乘氣功的內家高手。他長長得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道:「討了一天的飯都討不到,躺在攤子後面,耳朵聽到的,淨是些瘋狗打架,女人哭爹喊娘的鳥事兒,我說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陳祖舜看看著中年乞丐的面容,認出是熟人,一邊收棍,一邊抱拳作禮道:「牛長老,您好。」原來中年乞丐是丐幫五袋長老中的「牛僧儒」,看他衣衫襤褸,一身破爛,陳祖舜這衣著華貴的少年,為何會向他行禮問好,到底兩人是何關係?不免令人好奇。
牛僧儒斜眼看了陳祖舜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跟我問甚麼好!一點都不好,你用了這一套龍抬頭棍法,卻連短兵器都打不過,我們丐幫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陳祖舜不服氣的抗辯說:「他雖然拿短兵器的匕首,使出得卻是極巧妙的兩儀刀法,他的招式一下子陰轉陽,一下子陽轉陰,功夫著實了得,不是我贏不了他,而是他的確有些本事。」
牛僧儒向前老七方向挪動了一步,兩眼大刺刺地盯著老七看,牛僧儒從老七下身看到上身,再看到他手中的匕首,說道:「瞧閣下這身板,這架式,漬漬漬,我聽說東廠的「北鎮撫司」曾經出了內奸,一個善用大刀的錦衣衛番子,去年偷了宮中的貴重寶物,現在錦衣衛還在通緝他;我說啊,使用大刀的刀法,和使用匕首的刀法,是不是可以通用呢?漬漬漬……。」
老乞丐的話中帶話,老七聽了驚駭莫名,他旋即把匕首插入腰帶,轉身就想跑;卻不料老鴇不肯放他走,舉起雙手攔在他面前,問道:「老七,你是背叛東廠的番子嗎?要是真的,我宜春院收留了你,可是犯了滔天大罪啊!」老七道:「別擋路,讓我走!」老鴇道:「說實話,你有沒有偷宮中的東西?」
老七額上冒汗,一臉心虛,如果在這裡多待的一會兒,這神秘的老乞丐不知還要洩漏多少事情:他知道此地不能在待,遂急著離開,但老鴇擋在面前糾纏追問,情急之下一拳打在老鴇鼻樑上,老鴇當場鼻樑斷折,滿臉是血,委頓地昏倒在地。
老七正待逃走,陳祖舜如何肯縱敵遁逃,往空中一躍,從空中一丈多高處,一記昇龍棍從空中往下襲來,棍擊青石板地面,他一擊不中,地板上激起幾許火星,老七卻已使出高明輕功,幾個縱跳之間,已逃到七八丈外,他越跳越遠,不久成了一坨小小的黑點,消失在市集的盡頭。
老鴇被自己的老七打倒在地,其餘的妓院打手們嚇得作鳥獸散,此時郭旭不再被架著,再也站不住,遂虛脫的坐倒地上。
詩織見老鴇被打倒在地,打手們四散逃走,自己多半是獲救了,急忙奔到郭旭身邊,低頭撫摸他的傷痕,郭旭甚為感動,心想:「詩織對我這般溫柔,也不枉我為了他被人毆打!」抬頭一看,陳祖舜和牛僧儒已走道面前,詩織連忙上前一步,對陳祖舜歛衽作禮,道:「多謝恩公相救!」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陳祖舜,臉上還泛著緋紅的紅暈,顯然對陳祖舜有愛慕之意;郭旭仔細看了陳祖舜的臉,說實話,還真是英俊白皙,一陣醋意頓時湧上,心道:「哼!長得好看又怎樣,膚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