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電影《舌尖上的禪》～吃土的十二個月

日本作家水上勉（1919~2004）曾在京都禪寺學習「精進料理」，取材大地野菜蔬果制作素齋，並把品嚐時的愉悅心情，以及引起的聯想與回憶，寫成料理散文集《吃土的日子》。日本導演中江裕司將故事改編搬上銀幕，請來知名料理研究家土井善晴作顧問，還原書裡的鄉土野菜佳餚，簡單平凡的料理，卻含非一般的滋味，堪稱「舌尖上的禪」。

《舌尖上的禪》，故事非常簡單，劇情出現的人物寥寥可數，場景環繞著主人翁作家阿勉（澤田研二 飾演）位於長野輕井澤的山間家園周圍。靠山吃山，阿勉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都取自大地，山野的香菇、野草、果實，經過他的巧手，都能變成珍饈佳餚。

阿勉自信地表示，〝我以前待的禪寺流傳著一句話，就是『菜色必須與田園商討後而定』，從一無所有的廚房內生出食物，就是所謂的『精進』。〞阿勉的每道菜餚，不時不食，按歲月氣節而食。

立春，吃新鮮水芹，輕燙後切碎，拌白飯吃，撲鼻清香穿透銀幕；再以冰雪融化催生的脆嫩黃瓜、蕨菜和土當歸，制成保留原始鮮甜的醃漬小菜，加一碗野味十足的味噌湯，便能成就一桌山珍。阿勉的日常，就是如此樸實簡單，平凡純真，卻充滿人生至味。

阿勉對經常前來催稿的責任編輯真知子（松隆子 飾演）曖昧表白，〝與喜歡的人一起吃的飯，就是人間美味。〞知子愛吃阿勉為她安排的山林美食，〝好吃到受不了〞，是知子每次對阿勉安排的迴響。

阿勉岳母逝世，亡妻弟弟請阿勉辦喪事，匆忙間唯有請知子前來幫忙煮芝麻豆腐。知子問，〝芝麻能被弄得那麼精緻啊！是怎麼做的？〞阿勉解釋他在襌寺學來的芝麻脫皮法，跟著經過曝曬再貯藏備用。

阿勉細心教知子慢慢搗碎脫皮芝麻，濾清芝麻渣，再拌入葛粉，一點一點加入昆布高湯，耐心等待兩者完美成形，做出濃郁滋味、齒頰留香的芝麻豆腐。

知子在學習過程中，進一步認識阿勉，與面對自己的感情。阿勉鼓起勇氣請知子留下來，自己必定讓她每餐都能品嚐大地美味。知子沒有直接回絕，以通勤來回需時為由表示會好好考慮。

當阿勉因心血管毛病休克家中，幸好被知子及時發現送院搶救。知子決定搬來與阿勉同住，卻被阿勉反口拒絕，表示喜歡獨居。阿勉不想知子為了照顧他而留下來，他開始學習與死神好好相處，視每天為最後一天，每一個清晨睜眼看到的都是個新開始。

電影最令我感動的一道菜肴就是醃梅乾，梅子教會阿勉許多事情，教會他每年都要不停歇去醃梅乾，若是懈怠則會招來不幸。芒種後，阿勉把採摘的黃梅洗淨放進大缸，用鹽水浸泡，約月餘後加入紫蘇等糖料泡醃。

梅雨季結束，陽光普照時，把醃製的紫蘇梅曬成乾，梅乾肉厚飽滿，色澤晶瑩粉紅，看著已能刺激味蕾。阿勉強調，〝禪寺裡絕對少不了梅乾，梅乾既能用來充飢，也有著藥用的價值，和尚將其視為珍貴物品加以囤積。〞

電影同時令我長知識，菠菜、水芹的根才是寶，最好吃的部位；小芋仔的皮要脫毛留皮，連皮烤熟吃才是美食。自此，菠菜與水芹都會連根吃，小芋會打毛後連毛放進氣炸鍋弄熟，果然是非同凡嚮佳品。

導演中江裕司表示為了逃避現實跑去書店，看到《吃土的日子》就停不下來閱讀，開始想像以作者水上勉為原型塑造阿勉這個人物，體會書中描繪的人生真諦。

中江裕司擅長用鏡頭捕捉地方風土民情，花了年半時間拍攝，把田園四季風光搬上銀幕，影像裡滿懷他對土地的感激之情，令觀眾跟著主人翁阿勉反璞歸真隱居吃土，細嚼山林至味，感受歲月靜好，從舌尖學禪，悟出生活精髓。

松隆子在鏡頭前大快朵頤，強調這份幸福感絕對是真情流露，因為片中每一道「精進（素齋）」都回歸原始飲食美學，由日本知名料理研究家土井善晴操刀，從食材選擇、刀法、料理方式到擺盤都有講究。

有「日本大衛寶兒」之稱的澤田研二，2021年以山田洋次作品《電影之神》重登銀幕，今回以獨樹一格的個人魅力，及歲月累積出的生命智慧，精湛演譯阿勉這個性格敦厚，疼惜自然，能烹調出美味米飯，並能與他人一同品嚐的平凡男人。

一幕幕與知子用餐與閒聊的場面，總叫觀眾想到「與心愛的人一起吃飯，就是人間美食」；用心過生活，就是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