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報刊讀過篇文章,提及三國時的曹植和台灣前輩畫家陳澄波。這樣的組合不免令人納悶,兩人時地有別,且曹子健以詩名世,陳澄波以畫成家,怎麼會湊在一起?文章標題〈二枕記〉透露了些許訊息。
曹植和甄宓的愛情故事,是中國文學悽美的一頁。事未必可信,然而美即是真,真即是美,煞風景的考證就交給專家傷腦筋吧。龔鵬程《中國文學史》便指出:「後人看建安,一方面艷羨他們有一票文人共同論文角技之樂,一方面又常抓不住這種團體性,有時仍不免由個別作者的角度去看他們,孤立地看那些柳賦悼夭賦神女賦,附會於個人之身世心境以解之。如說〈洛神賦〉即是寫曹植與嫂子甄后間的情事之類,講得煞有介事,其實都是沒搞清楚狀況。」
〈二枕記〉的作者,想來也是濟慈的信徒,寫道「曹丕知道弟弟愛戀過甄氏,在弟弟回京的這一時際,出示她生前愛用的玉縷金帶枕。曹植見了,不禁流下眼淚。曹丕就將枕送給了弟弟。」曹植將枕頭帶在身邊,回轉封地時,途經洛水,憶起宋玉作高唐賦舊事,情思湍飛,寫下洛神賦:「臣聞河洛之神,名曰宓妃…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有人說,曹植賦裡頭的宓妃,便是影射情之所繫的甄氏。
無獨有偶,陳澄波先生身邊也帶著一個枕頭,為的是枕上留有髮妻的氣味。用這麼特別的方式來表達對妻子的情感,也只有藝術家才做得到吧。說來他和妻子結緣的過程很有趣。〈二枕記〉文中說,陳先生不是個乖乖牌學生,總愛帶頭搗蛋。某日和同學推擠之中,不小心傷了位女同學,說巧不巧,這位女同學就是後來成為陳太太的張捷女士。陳澄波後來成了第一位入選日本帝展的台灣畫家,還當選嘉義市議會議員。不幸,在228事件的時候,給國民黨政府不分青紅皂白地槍斃於嘉義火車站前。
昔人遠矣,留下動人的詩歌與畫作,以及兩則難辨真偽的故事,訴說著對愛情的執著。
民國一百一十年八月十八日增訂於嘉義鵲枝寫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