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巢
早晨
天微亮
看見鳥窩裡
幼鳥拍了拍翅膀
成鳥叫了兩聲
然後
幼鳥振翅離去
留下成鳥又叫了兩聲
霎那間
理解了什麼
啊
原來那隻幼鳥已經學會了所有該學的技能
原來成鳥已經沒什麼能夠再教牠的了
所以起初那兩聲叫聲
才會叫得
既寬慰又帶有沉重的無力感
這無力感是好的
它不是我沒有翅膀，所以無法帶著你飛翔的無力
而是你已經有翅膀，不需要我帶著你飛翔的無力
學習飛翔
是牠們之間的羈絆、關係
也是牠們能夠彼此待在一起的原因
學會飛翔
是他們關係的終點
而最後那二聲
是一種絕望的祝福
但願牠未來飛行一路順遂
但願牠不會遭遇獵人射擊
但願牠能夠天天有食物吃
但願牠可以找到另外一半
但願牠的未來，是快樂的
為什麼是絕望的
大概是因為
這些祝福都是成鳥無法教授的東西
因為成鳥自己
也沒有閃過獵人的攻擊
有著受傷的羽翼
牠只是一隻鳥
沒辦法幫幼鳥擋掉所有危險
沒辦法教幼鳥所有的知識
牠只能教牠飛翔
教牠離開自己的方法
然後
看著她愈飛愈高
知道
此去一別
再見無期
下次見面
只剩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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