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空白的那個過程,才是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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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軒

跨過空白的那個過程,才是文學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本文選摘自訪談集《詩藝的復興:千禧世代詩人對話》(2023年6月出版)

本文選摘自訪談集《詩藝的復興:千禧世代詩人對話》(2023年6月出版)

「實在無法欣賞!再問一次,現代詩到底是什麼東東?」獲得臺北文學獎首獎的詩作〈一袋米要扛幾樓〉全文公開了,一位定居美國的台灣詩人在臉書上連發好幾篇文,留言區聚集了眾多老一輩的文學人,四周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如果這算是新詩,洛夫和余光中會死不瞑目。」一位詩刊編輯諷刺道。

「可憐的讀者,可憐的評審,還有可憐的作者。」本土詩社的前輩詩人評論。

「評審大概患了文句解離症吧?」年逾七十歲的雜誌主編如此回應。

訪談開始之前,我將網路上的這些批評給洪萬達看,他說「哈哈哈哈哈」,然後正色罵道:「怎麼好多臺灣詩人老了都會陷入白癡狀態?」

好笑的是,剛剛被說會「死不瞑目」的洛夫,就是讓洪萬達開始讀詩的人。

「我第一本買的詩集是洛夫,白皮的《如此歲月》,裡面有一首詩在寫投井自殺的人。從那之後,我開始覺得『詩很有趣』。」相較於那些啟發自教育體制的創作者,洪萬達極度厭惡學校的國文課,反而是數理相關科目讓他覺得「有邏輯」而比較喜歡──「每次現代詩的填空題目我答案都錯,我就覺得,這是什麼垃圾文體?」誰都無法阻止洪萬達的口無遮攔。

那首「有趣」的詩作,是總長十行的〈井邊物語〉。整首詩完全沒有說明那人投井的來龍去脈,結尾的「花鞋說了一半/青苔說了另一半」甚至和故事主軸完全無關;然而,就是這種詩中的刻意留白,讓洪萬達深深受到吸引。

「我其實很討厭開放式結局,」雖說留白是好事,但對難搞的洪萬達而言,留白太多的詩也難以符合他的標準:「我從以前就跟我的學弟妹說,一首詩應該要完成到95到98%,自己讀完再從文本得到答案。跨過空白的那個過程,才是文學。」

洛夫讓洪萬達開始讀詩,但距離他真正動筆創作,還要等他經歷過第一次失戀。為了挽回一份注定得不到的愛情,身為高雄人的他立志考上台南的成大,甚至已經規劃好四年要來回通勤上學,幫忙家裡的早餐店。

愛情固然強大,但詩比愛情更強大。讀到葉青詩作〈我想我再也不要傷心〉後,他似乎懂了什麼──「管他去死,我要為了我自己去考上成大。」命運多舛的他後來當然沒有考上成大,但他進入了中正大學的中文系,這個決定大大影響他往後的寫作生涯。回頭看過去的這段時光,如果問洪萬達:還喜歡洛夫或葉青嗎?他不會給出正面的回應,只會說「知道他們為什麼紅」。畢竟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些早已是很隱微的記憶了,比較鮮明的可能是夏宇。

「我那時候真的誰都不知道,還以為夏宇是男的,」他笑說:「葉青一直很崇拜夏宇,既然是『偶像的偶像』,那我就要來看看她到底哪裡值得。」

夏宇的確值得。讀了《腹語術》《摩擦.無以名狀》兩本詩集,洪萬達進入一個新世界,開始著魔般買光夏宇所有能買到的詩集。


(受訪者為即將出版詩集《一袋米要扛幾樓》之詩人洪萬達,本文選摘自臺灣師大出版社訪談集《詩藝的復興:千禧世代詩人對話》。)

原文轉載於:《中華日報》副刊專欄「雙週詩集導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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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訪談集的出版,本計畫也即將告一段落,感謝所有關注「文學小屋」計畫的追蹤者。在9月16日(六),永樂座將舉辦這本訪談集的新書講座,有幸邀請前陣子剛出版詩集《隱於詩》、《台灣新詩史》的共同作者楊宗翰教授主持和與談。相信席間將會有精彩的觀點對話,邀請所有關注「文學小屋」的讀者一同參與。
如同白萩《現代詩散論》所說:「藝術所以能偉大的呈顯在我們眼裡,正是由於技巧的偉大。」只有理解、尊重當代文學場域中「詩意」的多元性,同時觀照其中的「藝術層次」,才能顯現當代詩超越時間的價值;而在這個所有文字加上「像極了愛情」就能成詩的時代,「詩藝」便更顯難能,這也是這本書取名「『詩藝』的復興」的原因。
「我會期望散文應該要介於不同的文類之間,要有那種流動性;但就是因為懷有這個期望,所以會更加審視自己的作品──怎麼講,年過30會變得有點刁鑽(笑),不像21到25歲那個階段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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