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

　　聊天的技巧中有所謂的「合作原則」，具體做法就是在聊天時選用不會被反對的談資。例如遇見人要打招呼了，常常打出的「天氣牌」。久雨之後的一句「終於放晴了」，或天氣驟冷時的「好像有寒流來」，這類的起手式通常能立即建立共識，甚至引發共鳴讓後面的話題順利推展。否則，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

　　這樣的合作原則在過年期間尤盛，人人嘴上都掛著吉祥話，在春光的濾鏡下，不論是誰這時候看起來都格外的可愛。吉祥話都是好的，五花八門一堆的諧音雙關，整年就這個時候不必提防什麼拐著彎罵人的謎語。而眾多的吉祥話中，比起平安與富貴，老闆最喜歡如意，什麼是如意？如意意味著滿足了，天下最大的富有莫過於知足。

　　不過吉祥話歸吉祥話，實事求是在過年期間還是不放假的。既然是如意，不免就要思考，如意究竟是如誰的意？人的慾望通常是相互牴觸的，是彼消我長的。我多一分，你便會少一分。我如意，你未必能快意。

　　這樣想起來，原來如意也有所謂的「合作原則」，對普羅大眾來說，「如意」可能是指事情到最後有個好結果，而非自己的慾望被實現了，如此才更貼近現實，世事豈能盡如人意。逆風而行須要勇氣與運氣，但順風駛帆也須有繞遠路的智慧，很難說哪一種是對的。不過在看了這麼多之後，老闆現在更願意相信人生中的大吉，不是大富大貴不是飛黃騰達，而是否極泰來。

　　早上的寒意頗沁，陽光卻是耀眼的，一時難以決定要不要換上更厚重的外套。進入中正路後看見遠方的柏油路面上有星火熠熠跳動揚起一陣煙塵，心想是開工的鞭炮吧。偷偷拉下口罩，大大吸了一口氣，我一直認為在冬天的空氣中可以聞到最多的味道，那些化作味道的舊歲月依然熟悉，清晨的菜市口在陽光下又是新晃晃的一片了，日子從來無關好壞，只願安穩。轉進三民路已是人車擁擠，與門前的菜攤朋友打了聲招呼聊了些天氣，拉開鐵門又開始了一天。

寫於壬寅年正月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