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抄】
◎ 谷崎潤一郎
#書摘
如果說這是神明爲我打開了心眼也不無道理。師傅曾說過自己也正因爲成爲盲目才能嚐到明眼人所不知道的幸福。
因爲她的遇難成爲一個轉機而有了顯著進境倒是真的。就算春琴在音曲上有多少天分的恩賜,如果沒有嚐盡人生的辛酸苦辣,要領悟藝道的眞諦恐怕相當困難。
曾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日本最重要作家谷崎潤一郎,文字風格優雅但帶著一絲冷淡黑暗的異色,一生無畏人言追求愛的作者,講述一個世俗難以理解、身分性格皆懸殊,卻互相依存的愛情故事。
▍每到春
接續幾年的春天,彷彿肌肉記憶般,我會重讀谷崎潤一郎的《春琴抄》和韓國作家韓江的《素食者》,還會重看至少一次尚-馬克·瓦利導演的《花神咖啡館》。
曾經春天對我來說是遍地粉紅風鈴木的花屍,甜膩腐敗的怵目驚心,綿綿春雨打在窗外的鐵皮屋頂,聲響是悅耳的,同時也一聲一聲重敲我的耳膜,刺激著我的神經。
每到春,我便得循著這樣幾近儀式般的閱聽,就算我埋著頭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匍匐著也能爬到夏天。
▍拙劣的愛的模仿犯
無論重讀過幾次,我並沒有被這個故事打動,倒不如說,我認為《春琴抄》是一個我無法理解的,有點病態的愛的故事。
但我沒有立場對各種愛發表什麼言論,我對「愛」這個概念非常陌生,那陌生的程度用言語也無法好好說明,一直以來我都在模仿如果我懂得愛的姿態下活著,其實表現是拙劣的,卻似乎也能矇混著過日子。
「模仿,拼音是mó fǎng,是指個體自覺或不自覺地重複他人的行為的過程,是社會學習的重要形式之一。」_網路漢語詞典。
▍愛是給他人付出的機會
今年的春天已不再成為我的魔咒,我重讀《春琴抄》是因為我突然頓悟了愛是什麼。
谷崎潤一郎與佐藤春夫因為糾葛十年的「讓妻事件」而聞名世界。
谷崎潤一郎的元配妻子千代溫柔賢淑,谷崎潤一郎並不珍惜,經常拋下妻子身心在外遊蕩,這時好友佐藤春夫愛上了千代,谷崎潤一郎知悉後十分欣喜,要把千代讓給好友,卻因為被外遇對象拋棄而反悔,好友因此反目,在十年流轉際遇後,佐藤春夫終於娶到了千代,一起過下半生。
也許你會懷疑,我從這樣的作家的文字中學到了什麼樣的愛呢?
《春琴抄》裡被眼盲女主人春琴刁難虐待的男弟子佐助,並不覺得被傷害,反而當成是一種恩寵來理解並承受。
我看過許多愛的理論,原來愛並不是為對方付出越多越好,當對方想對你付出行動或關心時,有些人(包括我),為了對方著想,自己努力做著所有的事,而拒絕了對方為你付出愛的權利,久而久之,無法順利付出愛的那方,也沒辦法再愛下去了。
於是千代的溫柔對谷崎潤一郎是負擔,而在《春琴抄》裡願意讓佐助付出愛的春琴能與他相伴到老,也許這是谷崎潤一郎的心聲,也就是我終於體會到愛的真諦:「愛是接受,並給他人付出的機會。」
▍盲目後才真正看清
整本書我認為最精彩的不在谷崎潤一郎的《春琴抄》,而是譯者賴明珠的譯後記。
「有些小說讀過後便逐漸淡忘。有些卻令人畢生難忘。有人說愛情是盲目的,若真的盲目了,又將如何感受愛情?」在譯後記前,賴明珠寫了這段話。
呼應谷崎潤一郎寫的:「正因爲成爲盲目才能嚐到明眼人所不知道的幸福。」
因為陷入了非世俗標準的盲目愛情,才能看清了明眼所不能見的自己真正的內心,所以賴明珠跟谷崎潤一郎講的愛是同一件事情,對愛的盲目其實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想我還是會在每個春天重讀《春琴抄》,紀念我終於懂得愛,為了這份愛,為了賴明珠的譯後記,為了我從此再也不懼怕春天。
◍ 作者|谷崎潤一郎
◍ 譯者|賴明珠
◍ 出版|聯合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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