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當我們看到一本經典,會期許能讀懂它。
卻發現每一個解釋似乎都能成立,每一個解讀又像調皮的小孩,吸引你前往一探後,又縮躲著不見人影。
你以為自己找到了線索入口,企圖走出故事迷宮,卻發現裡頭還有無限迷宮,後來發現,只要你願意,任何一處其實都能自成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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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狗的眼睛」是「百年孤寂」作者馬奎斯的早期作品,裡頭共收錄十四篇短篇小說。
他寫活死人、死活人、夢中的人、另一個維度的人。
寫徘徊在生與死意識漩流的心靈,寫迷惘在生命的輪迴圈中逐漸遺忘時間的枯朽人性。
看不到盡頭,只有一片無常。
他講他們的故事、腦中的故事、記憶中的故事、不存在現實的故事。
這些故事在他的想像世界裡無限放大、延伸、甚至帶點詭譎的誇大。似夢非夢,分不出現實或虛幻。何者為真,我想,心靈感受為真,應是千真萬確。
有時候我會覺得讀這些故事,像是在窺視他人的私密,他人腦中的奇思幻想,在企圖分辨真實與否的過程中,或許才是閱讀馬奎斯最迷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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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熟知馬奎斯成長背景的人就知道,從小他便是在外婆的鬼故事中餵養長大的。
楊照曾寫過一段關於馬奎斯的小事件:
大學時,他借了卡夫卡的《變形記》,讀完第一句,自言自語地說:「見鬼了,我外婆就是這麼說話的。」隔天,他寫了一篇故事,以「屍體」作為主角,最後幻化成樹。
外婆說故事的方式,讓他相信,萬物皆有靈,是故事的開始,也是世界的形成。
即便如此,我卻也在如此迷離抽幻的文字,隱隱感到一股巨大的悲痛襲來。
在「死神的另一根肋骨」中,失去孿生弟弟的痛,讓他不得不藉由躲進夢中或想像中的抽離,讓痛不那麼深。
在「那波,讓天使等待的黑人」中,因被馬踢而神智受損的馬童,在生命停滯的十五年間,靠著對往日回憶的迴放,讓被主人關在密室的殘存時光不會太難受。
「三個夢遊者的苦悶」裡神經錯亂的可憐老婦,沒人知道她究竟遭遇過何種苦難。她總是坐在屋中牆邊ㄧ角,拖著一條總是編到一半的辮子,對著人說:「我要一直坐在這裡」。直到她終於離世那天,會有人記得她曾經也是個「完整的人」嗎?
「藍狗的眼睛」裡不斷出現夢中的女人,愛人,他們在夢中曾信誓旦旦的約定,如此堅定,卻總在夢醒時船過水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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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我想以林正盛導演說過的話做個總結:「把你記得的東西重新去剪輯、重新去思考,而變成另一種力量;已經不是真或假,而是創作者的心理真實。」
事實一直都在,你可以選擇相信或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