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突然發覺，好像很久沒有看到飛機了。
住在一個能看到飛機飛過的地方，實在是有種微小而安靜的幸福。從我家的落地窗向外望，還能得到一小片的天空，每幾分鐘就有架飛機，或近或遠的往西北方的機場緩緩飛低、準備降落，距離夠遠讓這一架架飛機飛過時，不吵也不鬧，只有你抬頭注視著遠方地平線時，會輕巧而驚喜的發現它。
似乎，當生活，被忙碌的工作與煩惱霸佔時，我就會看不到飛機。
每天有上百架飛機降落，會沒有看到，是因為沒有好好凝視著遠方。而那陣子，很巧的還會發現冰箱有好多爛掉的菜忘了煮、乾淨襪子籃就要空了，書房桌面那成沓資料已高到忘了下面是什麼。
這也等於，我忘了好好照顧自己，忘記留時間給生活。
我有好好愛自己嗎？
愛自己似乎是現代都會人的時尚口號，許多勵志的演講、女性專欄、大眾心理書籍好像都在談，可以前的我常常在想「到底什麼是愛？什麼又是愛自己？」
許多找我做職涯諮詢的來訪者，在選擇人生TOP10最重要的價值觀時，總會挑到一張是「愛與被愛」，還有一張「自我肯定、喜歡自己」也很常出現。常常我邀請他們說說這張卡片的定義時，他們也很難說的清楚，我從他們微皺的眉心、迫切的眼神及加重的語氣中讀懂，他們在說：「我好渴望多一些愛與被愛、好希望能多喜歡與肯定自己，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曾經，我以為花錢在自己身上，就是愛自己。我發現我好像習慣了，在急速忙碌完之後，去吃頓好料的、去給人家洗頭、去全身按摩，或者任性機票刷下去旅行出走、躲到一個離島看海，當時我覺得這樣就是愛自己，但同時也覺得愛自己好花錢，會有點罪惡感，有時在做這些事時還在想著討厭的同事、未做完的工作，反而有種好像有沒辦法好好享受的挫敗感。這樣一想，要好好愛自己好像蠻難的。
後來浸泡在心理學一陣子後，我發現原來「愛自己」更精準的字詞，或許是「自我照顧、自我疼惜」。
這是兩個我輕唸出聲時，會有點想哭的字。它勾動了我內心深處，那種習慣把他人需求放在自己需求前面，忽略自己的喜好與需要，一種結合了體貼、溫柔、討好、委屈、不甘心的複雜狀態，讓我自問「妳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有沒有疼惜自己」時，會覺得有些愧對自己、愧對希望我健康快樂的家人。
我的內心拉警報了嗎？
愛麗絲・博耶斯的 <與焦慮和解2> 一書中，提到兩個問句讓我想了好幾天：
- 何時需要休息？妳的早期警報與晚期警報是什麼？
- 什麼是妳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徵兆？
你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很喜歡書中對焦慮的詮釋——人會焦慮，正是因為我們正在看著過去或未來，而忽略了當下。當我懊惱著昨天討論中說錯的話、剛剛會議中他人的反應與情緒時，當我擔憂著接下來的挑戰與待辦事項時，我就感到壓力、焦慮，而疏於自我照顧。因此這兩句話，真是特別棒的引導與提醒，讓我開始思考我的答案是什麼。
我沒有急著寫下答案，因為我覺得有點難回答。
我照慣例把一個問題放口袋三天，這三天裡頭就照常過日子，上班、開會、諮詢、打掃、陪寶寶，散步、吃飯、洗澡時，就把這兩個問題拿出來想一想，也日常中觀察自己的行為與內在狀態。三天後，我感覺有些答案了，我在隨筆中寫下了：
- 我何時需要休息？我的早期警報與晚期警報是什麼？
・早期警報：眼睛乾酸、屁股過熱、肩頸緊繃、口乾、做事效率下降、腦袋鈍鈍、思緒雜亂、內在開始不平靜
・晚期警報：持續焦慮擔心、開始抗拒進入下個行程、變胖變邋遢、忽略了關心家人與朋友、自我批評冒出來、常錯過要搭的車、一點小事就生氣 - 什麼是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徵兆？
- 可以專注到忘我，也可以關機盡情放鬆
- 會發呆，會凝視窗外風景、比較敏銳的可以觀察生活變化
- 會比較頻繁的運動，也會感覺自己體力好、充滿活力
- 家裡會有序有乾淨，做家事時平靜而投入，還會想來點小巧思
- 與人互動時很溫暖有耐心，也更幽默、可愛
- 似乎比較有能量與力氣，去玩樂、去助人、去創造
你也看到飛機了嗎？
在釐清與找到愛自己的答案與方法後，我沈浸享受開始著寫這篇文章，兩個小時後，我的早期警報響了，我感受了一下屁股的壓力，決定闔上電腦、站起來去為自己沖杯花神水洗咖啡。五分鐘後，我手握著一杯溫熱的咖啡、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看著窗外獨特晚霞下，一如往常緩緩移動的飛機。「我正在自我照顧呢！」我開心的想著。
當咖啡剩最後一口時，我想到了 <男孩、鼴鼠、狐狸與馬>中的一段對話：
「你覺得成功是什麼？」男孩問
「懂得去愛。」鼴鼠說
是吧，當我們懂了如何愛自己、照顧自己，自然就懂得如何去愛別人、照顧別人。而這樣，人生或許就已是成功了，這樣真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