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之國的小紅帽第三集第二章 青蛙、狼人、偽文青（3）

從沙龍到晚宴廳有一段距離，加洛林的習俗跟人間一樣，由男士護送女士，一對對地走過去，不過今天晚上的成員組成有點詭異。

走在最前面的當然是國王和王后。潘妮洛普興高采烈，顯然滿腦子都在考慮要把女兒嫁給哪一個精靈。

凱爾馮的心情完全相反。精靈隨便打個招呼就忽然跑來，顯然一開始就不打算給他機會拒絕，讓身為主人的他氣得光頭都快裂開了。

他女兒的心情當然更差。姬賽兒嘟著嘴走在父母身後，旁邊是她的侍女，手上捧著軟墊。青蛙得意洋洋地趴在上面，不時呱個兩聲。

走在後面的是艾德溫和葛萊因。其他的精靈必須看守海爾，只有他們兩個參加晚宴。

艾德溫一路上嘴巴沒停過，滔滔不絕地講述他對詩歌的熱愛，還有他數次到人間遊歷的過程。

最難忘的經驗是，幾百年前他在一個叫做「倫敦」的地方，教導一個名叫威廉‧莎士比亞的年輕人寫詩，但是對方實在沒什麼才華。

「後來我就跟他說，小威啊─我習慣這麼叫他─我看你還是別再寫詩，專心寫劇本吧。你們人類這麼短命，可不能隨便浪費呀。他接受了我的忠告，寫了一部劇本叫『哈姆雷特』。他還跟我說，為了表示感謝，他的男主角是以我為範本……」

走在隊伍最後面的亞芮忍不住插嘴。

「我爺爺說，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筆下最沒出息的男主角。」

艾德溫回過頭來，隔著馬理和他的愛蜜莉姑媽，給了亞芮一記大白眼。

馬理注意到另一件事。

「原來小姐對『另一邊』的世界這麼熟悉啊？」

亞芮倒抽一口冷氣。她聽到熟悉的字眼，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結果又引起懷疑。不用轉頭也知道，旁邊的格蘭德爾臉色難看到極點。

「呃，我……」

格蘭德爾冷冷地說：「您別理她，她老是這樣，在路邊聽到什麼傳言就要拿來亂講，根本全都是謊話。妳聽好，從現在開始，沒有我允許不准開口講話，懂不懂？」

「懂……」

停在亞芮肩頭的班傑明看不過去，「老大，你何必這麼兇……」被格蘭德爾一瞪，他閉嘴不敢再說話。

因為得到主人的邀請，班傑明不再受到結界影響，精神好多了，又可以耍白目了。

馬理搖頭，「閣下，這隻鴿子鵝說的沒錯……」

「誰是鴿子鵝啊！」

「您這樣真的太沒禮貌了，我正想多聽聽小姐悅耳的聲音呢。你憑什麼禁止人家說話？你是她什麼人？」

格蘭德爾到底是亞芮的什麼人呢？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個問題，在斯雅戈已經很多人問過了。回答夫妻沒人相信，回答兄妺也被懷疑，甚至還被安妮婆婆指著鼻子說「你們根本是沒有關係的人」。

總之，只要他們一起旅行，這個問題就永遠無法迴避。

格蘭德爾的語氣冷到極點，「她是我在路邊撿來的女傭，你說我是她什麼人？」

「女傭？不太像呢。」果然又被質疑了。

「這不是閣下可以決定的。」格蘭德爾脫下外套，粗魯地遞給亞芮。「拿好，別弄髒了！」

亞芮默默接過外套，小心地疊好。

格蘭德爾挑釁地瞪著馬理，「如何，閣下，您認為我有權利管她嗎？」

馬理聳肩，「當然有啊，我只是覺得您很不惜福而已。格林小姐，如果改天您想換個更明理的主人，歡迎來找……」

他的姑媽愛蜜莉夫人拍了他一下。

「夠了你，少管別人家的閒事！年輕女孩本來就要嚴加管教才會懂規矩。男人都一樣，看到年輕漂亮的女人就昏頭，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結果得到什麼回報？被自己的妻子害得在客人面前蒙羞！」

照馬理的年齡推算，愛蜜莉應該是四十來歲，但如果說她五十歲也沒有人會吃驚。她的頭髮是鐵灰色，挽成一個髮髻緊繃繃地黏在頭上。她脂粉不施，臉上的斑點跟皺紋都看得一清二楚。身上的深褐色長袍應該很昂貴，但是那顏色看起來實在很像鐵鏽。

格蘭德爾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夫人說得對極了。我敢打賭，您絕對不會被男人寵得無法無天，除非男人瞎了。」

愛蜜莉沒有聽出他話中的諷刺。

「可不是嗎？男人真是傻，整天只會追著年輕美女，完全不懂得珍惜真正的好女人……」她語聲哽咽，淚眼汪汪地看著凱爾馮的背影。

很顯然的，愛蜜莉夫人暗戀國王，但凱爾馮選擇了美麗性感的潘妮洛普，完全沒把她放在眼裏。

馬理一臉尷尬。他對這位自作多情的姑媽一直很頭痛，但是身為家人，總得好好照顧她善感脆弱的心靈。

他伸手摟住愛蜜莉。

「姑姑，您別再哭了，眼淚會傷害您清澈的雙眸啊。」

花言巧語的傢伙！格蘭德爾心裏非常不屑。

看到亞芮掩嘴偷笑，他心情很複雜。

她真的不知道現在情況很危急嗎？

他們是偷渡者，本來就會被追殺。此外，她身上有股香氣，特別容易吸引妖魔。

不但如此，魔境四處潛伏著魔王克里斯提昂的手下。魔王從幾百年前就一直詛咒著格蘭德爾所屬的布雷希特家族，現在為了利用格蘭德爾做為復活的容器，更是用盡心機迫害他們，亞芮也變成用來動搖格蘭德爾的籌碼。

偏偏格蘭德爾的魔力常常消失（就像現在），幾乎沒辦法保護她。最糟的是，他急於保護亞芮的這種執念，反而讓她吸引妖魔的體質更加惡化。

他本來打算藉著日落之約換取亞芮的平安，現在也報銷了。

情況已經不能再糟，她卻還是一樣沒神經，活像是來魔境觀光。

只有他一個人在煩惱，只有他在受苦。

他並不怨恨，只是多少有些寂寞。

長年在有如墳墓的布雷希特城堡裏過著自我放逐的生活，身邊只有講話不經大腦的班傑明跟惡意滿滿的鏡妖尤里爾，照理他已經很習慣寂寞了，現在卻覺得難以忍受。

       如果他一開始就沒有遇到亞芮，搞不好還比較開心點……

----

教主云：不是教主要偏袒格蘭德爾，但是當人壓力正大的時候，如果其他當事人還一臉輕鬆愉快，真的會讓人很想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