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孤為名，以獨為友 <零三 離開>

在我小學二年級吧，有日早上聽聞阿嬤說了件消息，是我同班同學建宇的父親在當天早晨因心肌梗塞不幸離世。那個年紀大概對親人離世的感覺還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但也許並沒有完全理解，只知道死亡是道別最後一次後，就再也不會再見面。但不知道的是，有時後，連最後一面、道別最後一次，都做不到。

      這個消息在東川鎮其實大多數人都知道，因為我們鎮上其實人沒有很多，住戶也都集中在一兩個村而已，消息其實很快就傳開了，所以其實我們幹了什麼壞事，消息就會以極快的速度傳到我們家。

      阿嬤說完後，要我對建宇安慰及鼓勵，雖然那時的我並不知道要和建宇說什麼話，不過我很盡力地說了「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會陪你的」或是給他擁抱之類的。我也不知道我從哪裡學來的，不過實地做了後，效果好像挺顯著的，我想應該是我媽在看偶像劇的時候看到的，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從哪裡學來這些東西的。對，我媽在看偶像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看到男女主角有接吻的地方，除了先是聽到一陣「啊～」的高頻率又有點刺耳的聲音後，媽媽就將她的大手遮住我的視線不讓我看。對……對不起，講到這裡我有點受不了……沒事，我很好，先讓我把被眼淚浸濕的眼角擦乾就好。

      ……好，我繼續下去，我第一次對「離世、死亡」的理解更進一步，就是因為同學父親的原因。

      放學過後，我和建宇「並肩」走在一起，走到屬於我們的秘密基地。那是一個小小的崖處，下去是一條蹊徑，一旁有條川流不息的小溪，真的很小，但水流沒有一刻是乾涸的。我們拿著很難得會有的零食（我們去雜貨店買的，我存了很久很久的零用錢才買得起一包零食），就坐在那個崖處上，吃著我魂牽夢縈的零食，看著小溪流淌著、鵟鷹翱翔著、微風吹拂著。我們在那說，親人離世是什麼樣的感受。建宇說他父親在他眼裡就是一位很溫柔的慈父，父子感情很好，但他的父親有點看成績論事而已，幸好他的成績還算不錯。所以他父親離世，他除了難過，還是難過，因為叔叔（我其實認識他父親）真的很愛他，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建宇很捨不得爸爸離開。但也許因為只有小學二年級，會的形容詞也只有難過，以及不斷地哭而已。

      不知為何，在參加叔叔的安息追思禮拜，和叔叔的親友一起唱聖詩祈禱時，有種好安詳，但又好想流淚的感覺，或許是受旁人的情緒所渲染到了吧。大家齊聚在教會為逝者祈禱，那種感覺，我感到好溫暖，覺得要走的人並不是孤單一人回到天上去，有著親友的陪伴送叔叔最後一程，那樣的話，叔叔應該是很高興的走向天堂吧，我那時這樣想。而那次的追思會，是我人生第一次參加追思會。

      不過叔叔溫柔地輕撫著建宇的頭這個充滿溫馨感畫面，我至今仍難以忘記，畢竟我爸爸應該不會那樣子對我吧？至少現在我沒辦法體會到了。

      講到這裡，你大概也認識我不少了吧。再講一件事情吧，就是自從我爸媽離開的那一天到現在，我完完全全沒有夢過他們，是我太不想念他們嗎？我覺得不是，我還是很想他們。還是他們其實根本不在乎我現在的生活過得如何，就連我成人了，他們也沒有進來夢裡關心我一次，問我現在過得好不好他們不知道我現在可以不講話沒有情緒沒有原因坐下來鼻子一酸眼淚就不自覺地落了下來，誰知道，我就問現在誰會知道！答案是，沒有人，對，沒有人會知道。

      （手機振動聲）啊，是思瑤阿姨傳了訊息給我。「小嚴，妳回妳老家了對吧，明天我會出國，你應該有帶鑰匙吧？自己回家要小心喔！如果你忘了帶鑰匙，我把備用鑰匙寄放在警衛室，你就跟警衛說你要拿鑰匙，然後報上門牌就好。放心，大方又美麗的阿姨我一定會帶伴手禮。」啊……要出國啊，好吧。「出國竟然不帶我，那妳出門小心哦！」我敷衍地回覆阿姨。

      靠。

      不要在人家感性生氣的時候突然傳訊息嘛，拜託。話說還真的挺大方的，只要伴手禮不要太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