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7月11日捷克裔法國籍文學大師,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逝世,這段時間一直想找機會聊聊昆德拉,因為他的文字給了我很多在溫度上的啟發。那是一種有點超現實又幽默的風格,又帶著對藝術、人文、音樂有強大的認知和理解,組合成自己一個體系的哲學邏輯架構。
這是一個小說家最好的組成成份了。
如果沒讀過昆德拉的作品,建議先從《玩笑》開始。講的是一個捷克的年輕人因為在明信片上隨便寫了句笑話,被檢舉告發關進了勞改營裡十五年。出來以後,他的復仇方式更像是一場玩笑,勾引仇人的老婆。成功以後才發現,仇人老早就想要擺脫他的老婆了。
既坦蕩又放縱吧。
昆德拉還有一句話非常有名:「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是在耶路撒冷演講裡引用的猶太諺語。這句話有很多層次的解讀,既像是說人類總在做白工,也像是人類無法接納自己的愚笨。總之真理並不存在,只是想像力的代名詞。
所以回到昆德拉的這本成名作,來一起想像到底什麼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在尼採的永劫回歸理論之下,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個動作,都將在此後被無限次重復。在永恆輪回的世界裡,一舉一動都極其重要,都將為自己、他人和世界帶來不可更改的影響,這樣帶來的沉重責任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
但生命一旦消逝,就再也無法回復。
所以只發生一次的事情,其實談不上有什麼意義可言。就像法國大革命,這麼多充滿熱情與正義的人死在羅伯斯比的手上。那些熱情與憤怒卻最終只變成文字和回憶,而人類這個群體的輪迴卻不會停止下一次的重複。布拉格之春、阿拉伯之春...為理念死去的人們,只會一再的為理念死去。
不論每個人再怎麼努力,就僅此結果而已。這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四個主要人物,他們的生命彼此獨立又交織,畫家薩賓娜、醫生托馬斯、托馬斯的妻子特麗莎以及學者弗蘭茨,分別代表了從輕盈到沉重的四種生命形態。
也是這本書討論「媚俗」的折射。
托馬斯是沒有安全感的醫師,因為前妻用兒子當情緒勒索的媒介,他沈迷在女性的肉體裡當心理補償,卻害怕擁有情感;特麗莎原本是小鎮的侍女,不甘平凡的她渴望有尊嚴的生活。這兩個人,一個想要被愛卻害怕被愛,一個能夠去愛卻無法被接受。
他們彼此需要卻注定不適合。
畫家薩賓娜是托馬斯的情人之一,也是最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在蘇聯入侵布拉格的當下,沒什麼遲疑就離開了;弗蘭茨是薩賓娜在瑞士認識的一位學者,也是新的情人。為了向薩賓娜表明心跡,弗蘭茨主動向老婆坦承婚外情,沒想到薩賓娜不想成為一個他根本不在乎的女人的情敵,直接離開了他。
對薩賓娜來說,美就是被背叛的世界,所有人都喜歡的東西,不可能是好的。
面對“布拉格之春”前後的歷史動盪和生活中的媚俗,四個人都做出了各自的理解與選擇,托馬斯夫婦在找到生命中真正的幸福後不久因車禍去世,弗蘭茨帶著使命到越南、柬埔寨參加戰爭請願團,卻死在強盜打劫的搏鬥中,只有薩賓娜懷著一顆高傲的心浪跡天涯。
所以怎麼理解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呢?
薩賓娜是最好的例子。雖然生活得看似很輕盈,但她不斷躲避確定的意義,陷入無可逃避的空虛,這樣的生活方式算是一種解脫嗎?我覺得是更麻痹的痛苦。但其他人的生活其實一樣痛苦,而沒有麻痹只能不斷尋找意義,而流於「媚俗」。
那到底人生要怎麼樣才不媚俗又能承受?
又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只好再用我一路以來的回答當結尾:持續思考未來、好好擁抱當下、勇敢面對過去。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太害怕,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不管怎麼樣都當作最好的安排。
畢竟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