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樂～《笑忘書》～米蘭•昆德拉

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著作中，最為人熟悉除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應該會是《笑忘書》吧！《笑忘書》（The Book of Laughter and Forgetting）不但記錄故事主人翁的經歷，更微妙帶出經歷與記憶之間的關係，從而反映現實背景的狀況。

『紐約時報』曾評：《笑忘書》雖本質是本小說，卻是本童話，亦是本文學批評，更像本帶有政治味的冊子，還是本音樂理論，也是本傳記。它可以變化成任何它想成為的一本書，整體來說，它根本是一本天才之作！

《笑忘書》載有七篇以「布拉格之春」為主調的短篇故事，是部關於笑、關於遺忘、關於布拉格與關於天使們的小說。故事中的人有的想留住記憶，有的想抵抗記憶，故事背景是在蘇聯控制下捷克人民的生活樣貌，對立的政治派系紛爭集魔幻與寫實元素。

作者藉此帶出細小個體與龐大歷史之間的微妙連結，宛如首變奏曲，融合夢境、詩歌，以時快時慢的節奏，交織成關於笑與遺忘的動人樂章。正如『新聞周刊』所評，〝是部令人眼花撩亂的娛樂書本，能啟發讀者的政治、知性、情欲及幽默各個層面。〞

自己對書中最後一個故事印象極深刻，一對情侶共浴於天體沙灘，一人欣賞四周裸體倩影，另一人腦海溢滿猶太人被迫進毒氣室之恐怖回憶。兩人明顯同床異夢，只把自己意念投射在對方身上，但就是因為互不了解，誰不欠誰，沒有包袱，反而相處融洽。

全書有兩篇以捷克女子塔米娜為主角的故事，塔米娜是布拉格的化身，其他篇章雖是別人的故事，卻都以塔米娜的生命作主旋律變奏而展開。書裡的愛情故事都是建立在不成文條約上的兩性關係，是戀人們熱戀初階段未經深思熟慮草草擬定的契約。沉浸熱戀的情侶查實不知不覺扮演起難纏的法律專家角色，為彼此逐條逐字編寫愛情合約。

所以戀人們要當心，熱戀實屬凶險時段，不要隨便優待對方，不然一輩子也要持續做，否則就要「揹上讓愛情褪色與背叛的罪名...」。

七篇故事交織成網，籠罩在布拉格瞬息萬變的時空裡，憂鬱蒼穹的氛圍甚至叫人想起毒氣室。故事裡有昆德拉特創的Litost，一種突然看見自己悲慘而形成的折磨狀態，包含羞恥、怨恨和暴怒等多重情緒，帶有復仇色彩，期望施暴者會與自己一樣悲慘。

有人認為《笑忘書》是本反共小說，也有人說是性愛小說。讀畢全書，想起作者的名言〝人與權力之對抗，實乃記憶與遺忘之對抗。〞法文原文是「La lutte de l'homme contre le pouvoir, c'est la lutte de la mémoire contre l'oubli. 」或許兩樣都是，性與權力經常是一體兩面。

『時代雜誌』曾評，〝昆德拉對現代生活的譴責是宏觀的，但他對那些創作和經歷痛苦的人的關懷卻是最深沉的。〞辛辣筆鋒下的溫柔，讀者能有多少體會？作者用「性」作為政治事務的隱喻，皆因性及權力都是人的原始慾望。

昆德拉是捷克人，1978 年被流亡法國，一年後被剝奪捷克國籍，書亦被禁在故鄉出版。因此《笑忘書》在 1979 年先出法文版，1980 年翻譯成英語並在美國出版，1981 年才在加拿大出版捷克語版，隨後譯成多國語言，成為國際傳頌的捷克文學之一。

《笑忘書》剛出版時，令全世界讀者像嗑藥般瘋狂著迷，解碼文章如雨後春筍，成為熱潮。個人覺得《笑忘書》是本應該一看再看的書，可用不同角度看的書，可以開讀書會分享體會的書，不同年齡層有不同認知的書，一本屬國寶級的書。

曾有評論認為昆德拉是捷克的「人間國寶」，他終於在 2019年重獲捷克國籍，當年褫奪他國籍的總統兼總書記名叫胡薩克，有人還記起他嗎？今天，卻有很多人為昆德拉的離逝而傷懷（包括我）。

歡笑與遺忘之間，如銀河星塵近乎無痕。如果遺忘背面是歡笑，能笑到最後的應該是米蘭•昆德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