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期與容若離開,獨自留在王帳裡的納蘭真喝著水卻突然嗆咳了一下,無聲地嘔出了一大灘血,將整杯水染得鮮紅……他若無其事拿了條布擦拭嘴角,又將血水隨手傾倒在一旁的水盆裡,這時才露出疲累的表情。
子瞻的判斷從不出錯,他身上的毒還需要喝九天的藥才能恢復七成體力,但為了不讓蘇期擔心,加上要盡快捉到南朝細作,必要時他需強行使用異能,後遺症便是吐血與衰弱……幸好,他有的是時間獨自待在王帳,這樣一來,他真實的身體狀況只有左右副手知道,不會讓蘇期發現。
「報!左副手求見。」
哨兵通報後,軒轅澈掀開營帳走了進來,原先趾高氣昂的表情在進門後轉為平常,他行完禮後,把袖裡藏著情報的抽出,安靜地遞給納蘭真,同時注意到一旁的血水盆……神情立刻湧上了擔憂。
納蘭真打了一個「無需擔心」的手勢,攤開情報開始閱讀……果然,細作一定在懷疑名單裡,只是藏得太深了無法分辨,要怎麼讓他們露出馬腳呢……戲已經開演,但若沒在兩天內揪出來,那後果可能……
見他沉思,軒轅澈走到書桌前拿起一對紙筆,沉默寫下:「請君入甕如何?」
「你的意思是,拿蘇期當誘餌,故意讓她落單,引細作現身?」他接過筆,同時皺眉。「太冒險了。」
「時間緊迫,事急從權,只餘兩日,你的身體也拖不得。」他知道納蘭真有多看重蘇期,但再拖下去,更不利。
「讓我想想。」……納蘭真無法決定,畢竟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想拿蘇期冒險。
「女王肯定會願意。」他們漸漸熟悉了蘇期的個性,只要為納蘭真好,她一定會同意。
「我知,但不願她為我以身涉險。」
「你知道,這件事要速戰速決,以免橫生枝節。」軒轅澈語氣重了起來。
……納蘭真突然會意過來。「你和子瞻已經商量好了。」
其實女王已經同意了,軒轅澈有點慚愧,但,不後悔。他繼續寫下:「是。除此之外已無他法。」
納蘭真停下筆,感覺疲憊又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果他的身體再好一些,根本不用他的女王這樣犯險……
「只要引南朝細作現身,對女王自報身分即可。」畢竟,女王也來自南朝,對細作而言,便是自己人。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納蘭真輕嘆一口氣。
「今晚,等王服藥過後,女王喜形於色地離開王帳,隨即放出王正以人參吊命的消息……我會以為王祈福為由令全屯取消宵禁,屆時王屯前會聚集前來替王祈福的族人,守衛勢必得增加,屆時女王處人手將看似虛空……這便是細作前去的最好時機。」
「女王那裡將有何安排?」他只在乎蘇期的安全。
「三個侍衛,兩個內室一個外室,藏在床底與木箱中。門口守衛也會換成禁衛軍成員。容若則貼身守著。」
……聽起來,勉強還算穩妥。
「細作也是南朝人,絕不會對女王動手,反而只會藉此機會表忠心,或乾脆,供出南朝的計劃讓女王配合。」這是他們為何會放心以蘇期做餌的原因。而那三個侍衛,其實也係作人證用。
「南朝從來不懷好意。」若可以,納蘭真布希望蘇期再與南朝有任何瓜葛。
「女王畢竟來自南朝。」軒轅澈不理解他為何這麼擔心。
納蘭真沉默……他想起前世,還有這一世南朝對蘇期的諸多安排……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軒轅澈不懂他何以這樣為難……他執筆繼續寫:「此計萬無一失,請王毋須擔憂。」
目前的確別無他法……他再嘆了一口氣。「好吧。」
終於得到王的同意,軒轅澈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些。
納蘭真突然開始咳嗽,他往水盆又吐了一口血。軒轅澈緊緊皺了眉,趕緊寫下:「王,你先休息吧,別再勞心。旁的事情自有我們處理。」
「沒事。」他邊咳邊寫下:「你們安排妥當,定要確保女王安全。」
「是。」寫完這個字,軒轅澈將剛剛筆談的所有紙拿起來,揉成團拋進了火盆。
紙很快被燒成灰燼,不留痕跡。
納蘭真用布掩著嘴,做了一個「去吧」的動作;軒轅澈領命而去。
獨自站了好一會兒,納蘭真感覺疲憊感更重了些……剩餘的內力已經不足以支撐體力了……
他走進內室,正欲躺上軟榻,卻看見枕上留著一根長長的髮絲……心裡不由地流淌過一陣暖意。
上一世未識情愛又飽受折磨,這一世,卻有這樣美好的女子落在心尖……大約是神靈眷顧,他何其有幸。
想了想,納蘭真伸手取出衣襟裡一枚空心鐵片,縫隙中抽出一張折得整齊的紙片,打開來,大約有兩個巴掌大小的紙,上頭滿是南朝文字,其中,有十六個字被漫不經心圈了起來。
子瞻翻譯過這幾個字的含意,情深繾綣,宛如誓言。他的女王,原來也是相同的心意。
將紙重新折好,鄭重地收進衣服底下,就壓在心口的位置……相思成疾。
分別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身體的虛空感愈來愈強,他只能將心思拉回眼下。
……中午不過用密語跟蘇期說了兩句話,虛弱的狀態到現在都遲遲無法散去,他必須要盡快恢復過來,否則晚膳時間,蘇期來見了他的氣色不好,肯定會擔心。
納蘭真閉上眼睛,專注調息起內力來。